墨染就叹:“我知道。但此事到底难两全,我也唯有这样了。”墨染目光沉沉。青城听了这话,心里十分失望。瑞安就道:“表哥,难道此事就没别的法子可想了吗?一定要这样吗?”
墨染就道:“如今,也就只能这样了。其他法子,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果然只能这样。”
瑞安听了这话,心里大为不满,因就站起道:“表哥,你说这话,真正叫我失望。也罢,这是你们府上的家事,我也不好多问的。如此,我不如出去,吹吹风儿,透透气儿。”
瑞安说完了,果然就出去了。青城见了,便也觉得气闷,因对墨染道:“大哥,你真的要将春琴收了房?难道说,从此秋漪就是大房,春琴就是二房?”
墨染听了,就目无表情地道:“青城,不然我又要怎样?我又能怎样?”
青城就道:“大哥,我知道你为难。但发生了这样的事,只叫我觉得我看错了你。好,大哥,从此以后你可在家里坐享齐人之福了!我恭喜你!”青城说着,也坐不住了,也提着剑,随瑞安出了议事厅。
墨染见他二人走了,眉头皱了一皱,面上就现烦闷之色。他知道自己这样,到底让二人误解了。但现在他只能这样做。希望,以后一切真相大白了,他们能明白他的苦衷吧。
这大厅里,走了两人,也就剩了洪氏春琴老管家和墨染四人了。老管家听了墨染的话,沉默了许久,方道:“大少爷,您真要安排春琴姑娘也住进落雪轩里么?”老管家想着,这姐妹二人,如今都住在一起,保不定以后还要生什么岔子!老管家心里,只是同情白秋漪,同情大少奶奶。在老管家看来,大少爷是一时大意,这才上了春琴的套,这才弄成了这不得脱身的形景。
墨染听了,就淡淡问:“那依你说,我待要怎样安排?”这边厢,春琴听了老管家的话,早就按捺不住了,因摆出二房娘子的架势来,对老管家训斥道:“你不过一个小小的管家,难道大少爷不能自己做决定么?定要你插话?还不快与我退下去!”
墨染听了,心里厌恶无比地看着春琴,但面上只是忍着。墨染便对赵管家道:“老管家,有什么,你但说无妨!”
赵管家心里就叹了一叹,方道:“大少爷,那落雪轩后头,花阴后面,不是有个荒废的丽春堂的么?不如,索性请春琴姑娘挪到那里去住。我这里且叫人将那丽春堂修缮修缮,也就可以住人了!”赵管家是知道春琴的性子的,她这样的人,只是牙尖嘴利的,只是口里不饶人心里狠毒的。大少奶奶若是和她住在一处,只是要被她欺负的!何况,她们本就是亲姐妹,大少奶奶又为大,这春琴进了去,恐怕大少奶奶看在自家妹子的份上,什么都会让了她的!赵管家不能做大少爷的主,但到底可以进些言。
墨染听了,也觉有理。因就对赵管家道:“老管家,你说的也是。那丽春堂是从前府里一个上吊了的姨娘住着的。虽然荒废了,但屋子里头的东西倒还齐全。你就去张罗吧。什么时候好了,就请春琴姑娘什么时候搬进去。”墨染淡淡说着,似乎这件事还是不关己。
洪氏一听,就抱屈道:“不行不行!那丽春堂既然死过人,到底不吉祥,也忌讳!”岂料,春琴见墨染答应了,喜的已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因就道:“干娘!我不怕,我一点儿也不怕的!死过人又怎地,依我说,这从古至今的屋子,哪处没死过人的?我不忌讳,我一点也不在乎的!”与春琴看来,语气和秋漪同住在落雪轩里头,看着姐夫和姐姐你侬我侬的,还不如就挪到落雪轩附近的丽春堂里,那地方接连一个廊子,便也贯通姐夫的后书房。到时,她每日里来和姐夫相会,将姐夫串掇进了自己的卧房,莺莺燕燕,花前月下的,只是要将秋漪给气死!
墨染听了,就对春琴道:“好,你既不嫌弃,那果然也好。”墨染说完了,便又问洪氏:“姨娘,诸事已定,姨娘还有什么话儿要嘱咐我么?”
洪氏听了,也就认真想了一想,方道:“墨染,你既应了,我悬着的心便也放了下来。只是,虽然春琴是你的二房,但到底不同于妾室,到底也要三媒六聘的,八抬大轿将她抬了进来!”这便是洪氏的条件,她愈发要将事情弄得高调,好将墨染和秋漪架住了。
赵管家听了这话,眉头儿就皱了一皱。在他看来,洪氏这是故意要给大少爷难堪,也是给大少奶奶没脸。因此,赵管家就圆场道:“姨奶奶,我看倒也不必弄得这样大的动静!”
洪氏就道:“你懂什么?我这是在和大少爷说话,你只管行令安排就是!”赵管家听了,就缩了缩脖子,一时就不敢说话了。
墨染听了,就道:“姨娘,你定要如此么?”
洪氏就笑:“大少爷,到底春琴和秋漪是姐妹呀!这厚待了做姐姐的,总不能博带了妹妹是不是?这大房二房的,也不过就是个排序!那排场自然要给足了的!大少爷,您不要忘了,您的岳母,便是春琴的亲娘!我看,这三媒六聘的,一点儿也不能少!就和那娶的正房太太一样才行!不然,亲家母见了可是要伤心的!”
洪氏只想替春琴争更多的面子。墨染就道:“姨娘,你这算得可也细致!”
洪氏听了,就又笑:“大少爷,您这是说笑话了!这样大的事,春琴又是我的干女儿,我如何能不替她考虑长远呢?”
洪氏说罢,便又拱了拱春琴,问道:“春琴,你怎么跟锯了嘴儿的葫芦一样了呢?到底是怎样,你好歹说句话儿呀!”春琴心里,当然巴不得,巴不得当着娘的面,将自己风风光光地嫁了。她的心,却是飞到田氏那里去了。春琴就喜滋滋地道:“春琴一切全凭干娘做主。干娘说怎样,那便就是怎样,春琴再无二话的。”
洪氏听了,就将大腿子一拍,方道:“好。那我就痛快替你做主了。”洪氏便又问墨染的意思。墨染默了一下,就道:“随便姨娘怎样主张。但我只不出面。姨娘需应了我这个条件。”
洪氏听了这话,心里就一愣,她张着口,因还不大明白墨染的意思。洪氏就道:“大少爷,您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春琴在娘家上了轿子,你也不出来迎娶不成?”洪氏只想将前前后后地都问明白了。
墨染就道:“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春琴听了,心里一下失望之极。因不甘地问:“姐夫,这样真的可行么?”
墨染就道:“你要不愿,随时都可离开柳府。”
离开柳府?春琴当然不愿,她辛苦筹划了这么久,这曲曲折折的,现在才刚如愿了!春琴想了想,就咬着嘴唇儿道:“好,姐夫,我答应你就是!”她心里想着:只要能正大光明地呆在墨染的身边,与这些个,她便也不在乎了。墨染听了,就冷冷道:“那你可记住这话!”墨染说完,就要起身出去。
赵管家听了,心里还不放心,因上前紧跟着墨染,小声儿说道:“大少爷,事情当真已这样定下了么?”
墨染听了看,就告诉他:“却是这样定下了。”
管家就叹:“那我现在就着人将那丽春堂里修缮修缮,添置一些家具。”墨染就道:“此事你去料理,并不必告诉我,我也并不想知道。”
话说,春琴见墨染走了,眼里还痴痴的,望个不停。洪氏见了,就将帕子在她跟前甩了一甩,方道:“姑娘,可别看痴了!到底还没上花轿,还没进了那丽春堂呢!”
春琴见了,就笑:“姨娘,我哪里就这样了!”春琴因见事情顺遂,和洪氏还是不禁相视一笑。洪氏就道:“我这就去找媒婆,给你定一个好日子。到底这几天,你不能在这里住着了,莫如还是回家去,去告诉你母亲。”
春琴听了,就志得意满地笑了笑,方道:“是呀,我的确也该回去了!这样大的事儿,我自然该让我娘知道!想她听了,定然激动得要晕过去的!”春琴想想,方又道:“不如,我现在就赶紧收拾收拾,再带一些好吃的好玩的东西回去。对了,上回我娘说爱吃府里做的奶酪,如今我再去准备准备,务必多带一些。”
洪氏就笑:“你也莫急,如今你身份到底不同了,这些事儿,自然有下人来做。”洪氏说着,便又拉着春琴的手,往廊子里走。
随喜立在一边,见了春琴,就上前行礼问安。随喜的目光中,仍旧藏了掩饰不住的艳羡之色。春琴见是随喜,就得意一笑道:“原来是你!如此说来,你被我姐夫赶了出来,却又被我干娘收留了?”
随喜听这话,脸就红了一红。随喜随喜就道:“春琴小姐,事情大抵也就是这样。只是随喜心里,还想着春琴小姐与我说的一句话。只不知如今您还记得不记得?”
春琴就道:“我和你都说过什么了?你告诉我就是。”
随喜听了,口里就冷笑:“看来,姑娘是忘记了!”
春琴就道:“我想起来了。到底我没忘。但如今也只是当了我姐夫的二房,如今也还没过门呢!你若愿意,你不如就跟了我,我若去了那丽春堂,有你跟了我,遇见事了,也好和你商量商量。我知道你是个有眼色的。只比涵儿要厉害许多的。”
随喜听了,想了一想,就对了春琴磕头。“姑娘若愿意提携我,从此我随喜愿替姑娘做任何事。随喜不说妄言,在此可对天起誓。”随喜说着,果真就要伸出手儿。
春琴就道:“不用,很不用,你起来就是。不过,你的话,我可都听到心里去了。”洪氏见了,便也道:“随喜,不如你就跟了姑娘吧。你跟了姑娘,从长远来看,却是比跟了我更有前途,更有盼头。”
春琴就笑:“不错,这随喜要是跟了我,我这里只更是如虎添翼的。从此,在那丽春堂,有涵儿和随喜两个伺候,我便也放心了。”
洪氏就笑:“今儿个,真正我也耗费了好的的气力。现在人走了,我才真正觉得乏累。我这会子腿脚儿也真酸麻。不如,我还回屋睡个回笼觉去。昨儿个夜里,我为了你,可是一宿没睡好。”
春琴听了,就笑:“干娘,你待我的好,我心里都记着呢!干娘你放心,这以后,我定然养你的老!”
洪氏见她眉开眼笑的,便又告诫道:“你也不要太高兴!到底锅里的开水还没烧透呢,这热气就先跑光了!你姐姐如今还稳稳当当地在那落雪轩里呢!如今我可看出来了,到底这样斗她不行。只要大少爷待她有情,她便总能安然无恙。从此以后,你的任务就是不停地给她使绊子,务必让她和墨染生了嫌隙,起了误会!到了最后,将她远远近近地打发了才好!”
春琴听了,也就深深一笑道:“干娘,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洪氏就道:“我知道你懂,如今见你高兴,怕你忘了,因此不过白嘱咐你几声。若她和墨染起了异心了,你便趁势去关心墨染,去照顾墨染。你要知道,这男人的心是一块冰,到了最后,不是被女人弄碎了,就是弄化了!”洪氏这大半辈子的,一直没有得到柳长风的心,可说起这些话时,口里却是一套一套的。
春琴听了,还是笑:“干娘,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若没有,我果然要去浣花阁了。”洪氏见她忙忙儿的,也就道:“好了,你去吧。我也要进去睡觉了。”
话说春琴进了浣花阁,喜的差点就坐在床上打起滚子来了。涵儿也知道了,心里也替主子高兴,因上前道:“姑娘,你怎么扭来扭去的?这是要在床上烙烧饼么?”
春琴就笑:“涵儿,再要几天,我可就要去丽春堂了。从此以后,我可就是你们柳府堂堂的二房奶奶了。”涵儿就笑:“涵儿在此恭喜姑娘,贺喜姑娘!”涵儿想想却又觉得不对头,因问春琴:“姑娘,怎么竟是那丽春堂呢?为何不是那落雪轩?”
春琴就道:“那落雪轩,我也不稀罕进。不过,我要稀罕起来,以后也总是能进。你们以为那丽春堂里死过人,我却觉得那里甚好。好了,我就要回家去了,好歹你替我收点衣裳钗环吧。”
涵儿听了,更是欢喜无限地进去了。一时,她捧了个紫檀木的盒子,对春琴道:“姑娘,你要的,都在这里了。”
春琴见了,也就打开盒子瞧了一瞧,因将一个步摇拿了出来,递了给涵儿道:“这个,我就送了你了。”
涵儿一听,心里激动不已,因捧着这个步摇,笑道:“姑娘,我记得,这是姨奶奶送给你的东西。当日你戴了,心里也是极喜欢的。姑娘如今当真要送了给我么?”
春琴听了,就不屑地道:“我说送给你,自然就是给你的。”
涵儿就道:“可这步摇到底也值几个钱!”不过,涵儿想了一想,却又笑:“姑娘既愿意送我,我还推脱什么呢?想姑娘以后住进了丽春堂,成了大少爷的二房奶奶,要什么稀罕的东西没有呢?姑娘只要拿住了大少爷的心,只怕要天上的月亮,大少爷也会想法子替姑娘摘下的!”
春琴听了这话,就抿着嘴儿笑道:“所以,你就收起来吧!想以后,我要什么没有?因此,也不在乎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