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园子的尽头,上前轻轻敲了门。连敲了几声,就听里头有人轻轻地问:“谁呀?”这声音低沉虚弱,但春琴听得出来,里面说话的果然就是葛花匠。
春琴想也没想,一下就推门,进了去。定睛一瞧,但见葛花匠正披了件衣服靠在床上,脸上黄黄的一片。床头的柜子上,放的是一碗黑乌乌的汤药。
春琴就问:“葛花匠,你病了?”葛花匠见走进来的是二奶奶,心里又意外又惊诧,他忙支撑着要从床上爬起来给春琴行礼。春琴就道:“不必了。今儿个,我心情好,不过顺脚儿走进这里。因看不见你,就想着找一找。不想,你果然躲在屋子里。”
葛花匠听了这话,心里头激动,到底还是勉强站住了身子,说道:“二奶奶,我这屋子里简陋,哪是您这样的人,该来的地方儿?”葛花匠因又请春琴坐下。春琴也就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你真的病了?”
“近日风大,雨也多。夜里睡觉,我不大注意,因此身上就发了热了。”葛花匠解释。春琴就问:“赵管家知道吗?”葛花匠听了,摇了摇头,说道:“不,他不知道。老管家事儿多,我也没有告诉他。”
春琴就问:“你果然不要紧么?”葛花匠就摇头。“二奶奶,多谢您的关心。我果然不要紧。不过二三日一过,我的身子也就好了。”
春琴听了,就道:“你当然要快点儿好起来。要是不好,我园子里的这些花儿草儿的,可就都要荒废了。”
葛花匠听了,赶紧就回:“是呀,我的心里头也焦急。二奶奶放心,我稍有好时,我就去园子里除除草浇浇水。”
春秋见葛花匠这般实诚,就笑:“那也不用这样急。好了,你多歇息吧,我不扰你就是。”春琴说着,就要往外走。
岂料,葛花匠听了,赶紧就在她身后说道:“二奶奶,这几天儿,我估摸着那蓝丁香花儿已经开得极好了。二奶奶若有心,且就赶紧瞧瞧去吧。”春琴听了,也就点儿道:“好。”春琴走到门外,想了一想,到底又转过身,将门阖上了,将门关闭时,就又碰上了葛花匠那闪烁的眼睛。
这一晚上,洪氏左等青城不回,右等青城也不回,心里气闷,加之喝了酒,也就早早在床上歇下了。这到了半夜,就做了梦来。梦醒了后,洪氏想去屏风后小解,待解完了,刚要提起裤子,就发现帘子后的窗户儿还是开着的。洪氏见了,口里就嘟嘟囔囔地道:“这刘婶儿做事也是越来越不小心了。”说完了,洪氏就要将手伸了去将那窗户关了。窗户受了风,咿咿呀呀地还未关上,洪氏就惊诧地发现,不知何时起,那窗棂低下就站了一个身着白衫子的女人,女人长发敷面,只管低着头,凄惨地看着地下。洪氏心里一惊,这女子的形容可不就是那晚上,自己在芭蕉洞里见到的崔氏的魂魄么?
怎么——怎么——她竟又来了?怎地还是阴魂不散呢?洪氏抖抖索索地将手放了下来,仗着自己在屋内,这女鬼在外面,就大着声音说道:“你——你怎地又来了?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样会将人给吓了么?”这女鬼听了,也不将头发散开,只是压着声音,气若游丝地道:“你不做亏心事,见了我,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洪氏听了,想了一想,心知自己不能将她逼急了,何况她是个鬼,不过一个魂魄,而自己是堂堂正正在阳间的人。洪氏就问:“但你到底是鬼。你从哪儿来的,不如就回了哪里去吧。”
那女鬼听了,也不知怎地,就抽噎了几声,问道:“这里是我住的地方,我自然还要回到这里。”洪氏见她愈发说得不像话儿了,因就道:“这些我也知道,但你到底不是人了。我估摸着你也是偷跑出来了吧?”
女鬼听了,就道:“你不用问。问了,我也不会说,我心里,只是惦记着墨染。”洪氏听了这话,就问:“你——你当真就是——墨染的娘崔氏?”
这女鬼听了,也就冷笑了笑,方道:“你才看出来?”
洪氏就道:“时日已久,我几乎将你忘了,你的样子,我实在不能记起。这么说来,那一晚在芭蕉洞前,那呆的人也是你了?”女鬼听了洪氏这话,还是冷笑。“当然是我,怎么,你真的将我忘了一干二净了么?”
洪氏就道:“我猜就是你。只是,我竟是不懂了,你既然心里头想儿子,为何不去那落雪轩里瞧瞧呢,只管到了这深更半夜来我的屋子里瞎转悠?”
那女鬼听了,就怒问:“我自然要来你这里。”洪氏就道:“你该去那里瞧瞧。真正墨染也早娶了妻子,如今还有了二房,妻妾双全,坐享齐人之福,你真的看去看看。”
女鬼听了,就幽幽道:“我不去。我是个鬼,不想将他们给吓了。我只来找你。”洪氏听了,心里开始有些惧了,心想:这死去的人,听说都是有点神通的。能知道生前是谁将她害死的。莫非,她知道是我暗中换了汤药,尽管弄些没用的东西喂她,让她延误了治疗,最好不治身亡?
洪氏心里正在盘算,崔氏的魂魄就问她:“洪氏,你到底有没有对我行不轨之事?”洪氏听到这样问,心里陡然就放心许多,原来这做了鬼了,也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呀?
洪氏心里就冷笑了下,方对女鬼道:“你都当了鬼了,自己还不知道?”那女鬼听了,想了一想,突然就不说话了。洪氏就道:“我看,你还是赶紧地走吧。没得扰了我的清净。”
女鬼不知怎地,就朝着前方空地哪里看了一下,方道:“果然不是你?”
洪氏就笑:“你问我,我偏不告诉你!你愿意的话,你猜!”那女鬼就道:“若果真是你,以后你定不得好死。”洪氏就道:“是。你还是赶紧地走吧。若果然是我,那我一定不得好死。怎样,你心里头满意了吧?”
这女鬼知道红色难对付,想着不能与她干耗着,因就道:“你若撒谎,我夜夜过来扰你。”女鬼说完了这话,也就疾忙走了。洪氏见了,这才用手拍着胸口,舒缓着气儿。但想着那女鬼行走的模样儿,只叫洪氏看着不大对劲。不是说鬼魂儿都是没有脚丫子没有影子的吗?虽然今夜月色不好,但她到底发现那女鬼的脚穿了鞋子,还看见了她拖在地上长长的影子。
洪氏是个心眼多的。这么说来——这女鬼分明也不是鬼呀?这分明就是个人假扮的!好家伙,自己差点上了她的道儿!洪氏又抚着胸口,心里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既然看出这个女鬼是人假扮的,洪氏哪还能安然睡着?她左想右想了一会,干脆就披着衣服,躺在床上细细想了起来。这个女鬼到底是谁假扮的?见天色微明,洪氏悄悄从房里出了来,走到那窗棂儿下,沿着昨儿个晚上,那女鬼走的路儿,弯着腰,仔仔细细地又检查了遍。前后寻了几次,这地上干干净净的,什么痕迹也没有。洪氏的心里头,就有些失望。她的头一低,忽然发现地底下有个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洪氏弯了身子一瞧,原来是一个小小的耳坠子。瞧着这个耳坠子,洪氏心里就觉得有点熟悉,怎么这只耳坠,她似乎见过这府里的哪个丫头戴过的?洪氏不动声色地,只管将耳坠握在手心,藏了起来。她想:待天明后,她就拿着这只耳坠子,只管去找人问一问,也就明白了。
洪氏看着女鬼消失的方向,心里更是陷入沉思。女鬼走的路,有三个岔子口,一个通往府里的角门,一个通落雪轩,另一个就是通静心苑的柳氏了。洪氏只恨自己,刚才怎么没有胆子,干脆就往前儿,跟上一跟,如此也就能顺藤摸瓜,真相大白了。
话说,这假扮作女鬼的絮儿担心洪氏瞧出破绽,三下两下的,急急忙忙的,赶紧就往静心苑走去。
岂料,葛花匠听了,赶紧就在她身后说道:“二奶奶,这几天儿,我估摸着那蓝丁香花儿已经开得极好了。二奶奶若有心,且就赶紧瞧瞧去吧。”春琴听了,也就点儿道:“好。”春琴走到门外,想了一想,到底又转过身,将门阖上了,将门关闭时,就又碰上了葛花匠那闪烁的眼睛。
这一晚上,洪氏左等青城不回,右等青城也不回,心里气闷,加之喝了酒,也就早早在床上歇下了。这到了半夜,就做了梦来。梦醒了后,洪氏想去屏风后小解,待解完了,刚要提起裤子,就发现帘子后的窗户儿还是开着的。洪氏见了,口里就嘟嘟囔囔地道:“这刘婶儿做事也是越来越不小心了。”说完了,洪氏就要将手伸了去将那窗户关了。窗户受了风,咿咿呀呀地还未关上,洪氏就惊诧地发现,不知何时起,那窗棂低下就站了一个身着白衫子的女人,女人长发敷面,只管低着头,凄惨地看着地下。洪氏心里一惊,这女子的形容可不就是那晚上,自己在芭蕉洞里见到的崔氏的魂魄么?
怎么——怎么——她竟又来了?怎地还是阴魂不散呢?洪氏抖抖索索地将手放了下来,仗着自己在屋内,这女鬼在外面,就大着声音说道:“你——你怎地又来这里了?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样会将人给吓了么?”这女鬼听了,也不将头发散开,只是压着声音,气若游丝地道:“你不做亏心事,见了我,又有什么可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