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侄二人端坐在房内，一边喝茶，一边说话儿。柳氏就道：“这些时日，我在这静心苑里深居简出的，却是很少出去。但府里的一应动静，我都是知晓的。”柳氏方又道：“只是这样，到底为难了秋漪了。”

墨染就道：“当初我见了，心里想的就是将计就计。却是没有想许多。不过，眼见着秋漪难过，我却是于心不忍，真正心里也矛盾。”

柳氏听了，就道：“那--墨染，你到底想怎么办？”

墨染就道：“已然这样了，只能继续下去了。先委屈了秋漪，我才能知道答案。”

柳氏听了，便道：“墨染，那你可要小心。不过，我既在这府内，也不会坐视不管的。”墨染听了，就问：“姑妈，瑞安这几天怎样？我误会了他，想他的心里，定然不开心。”

柳氏就道：“这几日，他早出晚归的，心里头却是不大高兴。不过，纵然这样了，你们不要撕破了面皮就是！等他以后知道了你的苦衷，也就原谅你了！”

墨染听了，还是叹道：“我哪会？但为了不露出破绽，见了他，我到底是不能和从前一样，待他热情了！”

柳氏听了，就道：“这个，我也知道。这好几桩事，一直未显行，我的心，也就揪着。瑞安是个善良的孩子，想他以后总是能理解你的。”墨染就道：“但愿如此。只是若不这样趁机蒙蔽了他们，我却也难想别的法子。”

柳氏就道：“是呀，但愿府上的这几桩迷案早点破解出来。墨染，你身上可还有深仇大恨要报啊。”柳氏说着，也深深蹙起了眉头。想想，柳氏又道：“这几天，我也暗中托人在城中寻那洛家儿媳妇的下落，不过还是杳无音讯。”

墨染就道：“姑妈，此事可以缓一缓。”柳氏听了，就默了一默，方道：“也罢，我且听你的意思吧。你在台前，我在幕后，与你呼应。”墨染就道：“这些天，也多辛苦姑妈了。”

柳氏就道：“我现在又重新将从前的事儿捋了捋，却是发现其中好些疑点。这洪氏只怕与好多事都有牵连。这个女人，当初我就知道，她进了柳府，准没好事。只是，可惜了青城了。”墨染就道：“起先，我的心里，顾虑的也就是这些。总是担心自己行事，投鼠忌器的，手脚不自由。青城到底是洪氏的儿子。所以，许多的许多，咱们还是要先瞒着青城好。待到了最后，咱们有了证据了，那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与青城瞧。他见了，虽然难过，但也只有这样了。”

柳氏就道：“青城是个明是非的孩子，他不会为难我们的。”柳氏看着墨染的面容，想想又道：“我知道这几天，你心里必然难熬。真正也是奇怪了，从前我看秋漪怎么就那样不顺眼呢？一想起我与她说的话，我这心里就难受。晚间，你若去那丽春堂，可是要将上回我这里丢镯子一事，好好试探试探春琴。这顺藤摸瓜，便从这里入手吧。”

墨染听了这话，就沉吟说道：“我这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此事，我自有安排。”柳氏听了，也就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我在幕后，到底也不能多和秋漪亲近了。我若改了心意，让洪氏瞧见了，心里必然对我设防。这个女人的心思，可是有九窍呢！”

姑侄二人静静地说话，就听得丫头絮儿在外说道：“夫人，二少爷过来了，说知道大少爷在这里，要见大少爷呢！”

墨染听了，就叹了一叹，不用问，青城这一过来了，他大抵能猜出他要与自己说些什么。墨染便对柳氏道：“姑妈，这会子我就走吧。青城听了府里的传闻，心里不明白，此番过来，肯定是要我说个明白的。他不是瑞安，有什么并不放在心里，只是个暴脾气。我担心他到了这里，见了您，还会冲撞了您！我到底还是和他单独说话的强！”

柳氏听了，就点了点头，说道：“那也使得。不过，你虽然不能告诉他真相，但到底言语上要和缓一些！”

墨染听了，就道：“我知道！”墨染出了柳氏的屋子，刚到廊子前儿，就看见青城大踏步地过来了。墨染迎上前去，在柳丛中站住了，对青城道：“你从惠山回来了？”青城听了，就点了点头，沉声问墨染：“大哥，你似乎变了。”青城说完了这一句，便又从上至下地打量墨染。墨染便道：“青城，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青城听了，看着前方的柳堤，更是大声说道：“大哥，你不要明知故问。”

墨染与他一边走，一边就道：“青城，我没有变，我还是那个你从小认识的大哥，这个，你且相信我。”青城摇头道：“不，大哥，我不信。现在，我是为秋漪而来，刚才我在那荷花池边看见她了。”青城说着，便又对墨染叹道：“大哥，关于大嫂和瑞安的传闻，我也听说了。但这样的事，荒谬之极，我的心里，是一点不信的。想大哥，你也不会信吧？”青城沉沉发问。墨染听了这话，便拂开摇曳在自己跟前的一簇柳枝，口里缓缓说道：“清者自清。想时间总会证明一切。”青城听了墨染的婉转之言，心里更是生气了。“大哥，请你正面回答我行不行？我不喜欢你这样虚与委蛇地说话？你心里，到底是信，还是不信？若是不信，即刻就去那荷花池边，将大嫂接了一起回落雪轩。大哥，你这样不给大嫂一个明确的态度，摆明了就是不相信大嫂！大哥，你和大嫂也是从患难里度过来的，怎么能为这样一件莫须有的事，冤枉了大嫂呢？我的心里，真正为大嫂打抱不平！”青城越说，心里越气。

墨染就道：“青城，我知道你心里气！我知道，你是真心关心我和秋漪。但是，这到底是我和秋漪之间的私事，你还是不要掺和进来的好！”青城听了这话，越发心里不快活了，因对墨染道：“大哥，当真我就是个外人么？我真的不能过问你们之间的事？哼！大哥，你可别忘了，当初是我替你将秋漪娶了进来的！秋漪的事，我柳青城是横竖管到底了！”墨染听了他这话，心里更是叹了一叹，因道：“青城，我知道你是好意。但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和秋漪，现在这样子，其实也很好。”

青城一听，即刻竖起眉头，因道：“这样就很好了？大哥，你是没看见大嫂的伤心样儿？不，大嫂和你也是你朝夕相处的，你如何看不出呢？定然，定然--是你心里疏忽了！兴许，兴许你现在移情别恋了是不是？呵呵！大哥，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心猿意马，心里头又有了春琴那贱人了是不是？”

墨染听了，就道：“青城，不要猜测我的心思。真正，你是揣测不出来的。”

青城听了这话，更是冷笑道：“柳墨染，我揣测不出？分明你心里就是这样。你一定是厌弃了秋漪，心里头对春琴动了心思了。只是大哥，你也不好好想一想，这白春琴处心积虑地想要赖在府里，使劲种种手段嫁了进来，她能是个什么好东西？这海陵城里，有哪个正正经经的姑娘，是像她这样样子的？大哥，你不要再糊涂了！你不能将身边的一个宝贝弃之见，而去喜欢一个心怀叵测的坏女人呀！”青城这里，苦口婆心地劝墨染。

墨染想着自己的计划，万万不能被青城打乱了阵脚，因就沉吟了一下，方道：“青城，此事你不用管，我的心里，只如明镜似的，谁好，谁不好，我又哪里能不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一点不知道！大哥，你不知道秋漪有多好，有朝一日，你失去了她，可是别后悔！”

墨染听了这话，就淡淡对青城道：“青城，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秋漪到底好不好，我是她的丈夫，我心里如何不清楚？”话儿既说到这个份上，青城就握住墨染的手腕，说道：“那既你说，秋漪到底好不好呢？今儿个，你个我痛快的回话！”青城是个燥性子，这厢真的煎熬不住了。

墨染就道：“青城，你不要逼我！”

青城一听这话，心里立时生气了，因道：“大哥，你还在和我虚与委蛇！你还是不想对我明说！行了，你不要和我遮遮掩掩的，真正是我柳青城眼瞎，这个时候才看清了你的真面目！你就是想坐拥齐人之福！”青城说完了，即刻就要走。墨染见了，想了一想，到底不能上前追赶，因就道：“青城，你休要生气。事情其实也不是你想的这样！”

青城听了，也不回头，就对墨染说道：“行了。大哥，你不要再和说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是，秋漪是你的妻子。但她也是的嫂子，我若是听到你轻慢了她，委屈了她，我头一个就来替她出头！”

青城说完了这些，方头也不回地走了。墨染看着青城的背影，更是在心里深深地叹气又叹气。青城都这样了，想秋漪的心里，的确也是伤心。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残忍？但不这样，他又哪里能顺遂往下查？若是将这些都明白无误地告诉了秋漪的话，这真真假假的，反而更让她迷惑不安。不如，索性还是瞒住她再说。想起青城方才说的话，墨染的心当然不安，身不由己的，他便也朝那府后的荷花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