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就道:“这个武九,轻功很不错。他这样的本领,只是来府里看家护院,只是低了。”
瑞安就道:“我看他练得也投入。咱们在这里,他竟是一点不曾察觉。”青城听了,就微微一笑,说道:“你怎知他不知?他这样,不过是假意伪装罢了。”瑞安听了这话,心里吃了一惊。青城话音刚落,就见那木桥下的武九,打完收功,一个鹞子翻身,翻入树丛,即刻就不见了。瑞安就道:“不错,他的确知道咱们在这里。”青城要回屋了,临走之前,便对瑞安叹道:“想你我对秋漪的心思,从此也只能更是隐藏在心里了。”
瑞安就道:“想世上之事,十有**皆是不如意。若什么都圆满了,反而更不好了。就是这求而不得,不能说出的隐晦,方才是美好。”
青城就道:“瑞安,听你这话,只令我觉得在参禅。”和师父在一起时,师父觉得他性情急躁,常常叫他静坐一壁,参禅领会,可是他嫌浪费了大好的春光,总是不肯听师父的教诲。不过,现在和瑞安在一起说着这些,却是令他的心智稍稍融通。瑞安就道:“好了,青城,我不和你废话了,到底我要回去了。其实,能够长长久久地注视着秋漪,关心着秋漪,看到她这一生能幸福,我已然满足了!”
瑞安说完,却是对青城微微一笑。已是后半夜了,若再不睡,今儿个晚上都不要睡了。青城就道:“好。”月至中天时分,二人方各自回房睡觉。
话说,当墨染端着熬好的汤药,进了房内时,秋漪睡了个昏沉的觉,出了一声热汗,果然觉得身子有些好了。她被墨染抱着,靠在了榻上,她的眼微睁着,看着房内走动的这个男人。她知道他是墨染。秋漪就道:“墨染,墨染——”墨染将汤药端过来了,对着秋漪柔声说道:“秋漪,来,喝药。”
墨染说着,又用毛巾给她擦了擦嘴角。秋漪就摇头道:“墨染,不用你喂我,我自己来就是。”墨染听了,就叹:“那怎可?到底你的身子这样虚。”秋漪就道:“那莫如让玳儿和瑁儿进来。”墨染听了,就道:“不用,我自己来就是。想从前儿,你也是这样喂我。”秋漪听了这话,心里不免沉沉地酸楚,因就对墨染正色道:“墨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我这昏迷又有多久?”
墨染就道:“秋漪,你昏迷了一日一夜。不过,你既出了汗,想来喝了药后,也就能好得更觉快了。来,且听我的话,将药喝了。”
秋漪听墨染说自己已然昏迷了一天一夜,就问:“那么,自我昏迷后,你就一直呆在我身边?”墨染听了,就与她微笑,说道:“然。”
秋漪听了,挣扎着想了一想,方道:“不好。你到底还要过去。”墨染听了,心里不解,因问:“秋漪,你在说什么?我怎么竟是不懂了?我该去哪儿?”
秋漪就道:“墨染,这些都是玳儿和瑁儿两个的不好,她们不该趁着我昏迷过去了,去丽春堂里将你叫来。春琴——春琴——她的心里,此刻一定憎恨我!”
墨染听了,半点不为所动道:“秋漪,你病了,我是你的丈夫,我当然要来照顾你。”墨染说着,不容分说,就拿了勺子往秋漪口里为了药。“秋漪,这药很苦。但喝了,你便能好得更快。”
秋漪见了,只得喝了一口,这药果然很苦,但为了不扫墨染的兴致,她还是很听话地喝了。毕竟,在这个当口,墨染能放下心里的误会,前来照顾她,秋漪知道自己该感激才是。
一口一口地,慢慢地,秋漪终于将药喝完了。她的心里,还是不忘和墨染的芥蒂。因就大胆握着墨染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墨染,我——我和瑞安真的是无辜的!你——当真该信我!”
墨染听了,更是深深看了秋漪一眼。虽然现在要与春虚与委蛇,但他心里,还是希望能将对秋漪的伤害,减少到最小。“秋漪,这件事,我现在不想提,也请你不要提,行吗?这个时候,你该什么都不想,只管将养身子。”秋漪听了,就道:“可是,不管想不想,问题总还是在那里。”
墨染就道:“在那里就在那里。反正我不去注意就是。”秋漪见墨染这样固执,就叹:“墨染,纵然你能做到不去注意,可我是当事人,我又哪里一点都不介意?”墨染就道:“好了,你喝了药了,还是赶紧再睡一会。我出去一下,且叫玳儿和瑁儿进来陪你。”墨染说着,方才掀了帘子,在外嘱咐玳儿瑁儿两个。
墨染对她们道:“好生照看大少奶奶。若有什么,赶紧过来报我。”玳儿瑁儿将头点得像捣蒜。这一个白天一个晚上,她们可是亲见大少爷是如何殷勤小心地照顾大少奶奶的。她们两个的心里,只比喝了蜜似地还要甜。一时,墨染出去了,玳儿和瑁儿就进了房内,玳儿就对着秋漪道:“大少奶奶,这会子您果然好些了?真正也不是我们不想进来伺候,实在是大少爷不让。”
秋漪听了这话,就轻轻点头道:“我知道。”秋漪又躺下了,对她们道:“叫你们过来,其实也没别的什么事。不如,我睡我的觉,你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玳儿就道:“大少奶奶,您只管闭了眼儿睡吧。”一时,墨染出了屋子,看着天色微明,心里方觉疲累。他决定去轩前散散步,活动活动筋骨,就见赵管家驮着背走过来了。自老太太去了后,老管家看着竟是一日比一日地老了。墨染见了,心里很不忍,因决定真相大白以前,叫老管家将一切俗物务都放下了,只管安心养老。老管家起了个大早,为的就是来见大少爷的。墨染见他朝自己走来,就问:“管家,这样一大早,你有何事这样匆忙?”
管家听了,就过来说道:“大少爷,我来,是为了说一桩事的。”
“何事?你说就是。”墨染看着在府里多年的老管家,一向是和颜悦色的。老管家见了,就也和颜悦色地说道:“大少爷,昨儿个晚上,是今儿个天没亮,这看护院子的武九,就过来向我辞行,说他要走。”
墨染听了,心里一动,因问管家:“他要走?竟是这样匆忙!不过——他现在到底是走没走?”管家听了,就道:“回大少爷,这会子那武九已然卷了包袱走了。”墨染听过来,心里吃了一惊,因道:“什么,武九走了?”老管家听了,就道:“是的。正因为他提出突然要走,我觉得纳罕,因就打算去他的屋子,好生询问。不想我到了那里时,就见屋里敞开的,那武九到底是走了。我见他走了,因就赶紧过来回。”
墨染听了管家这话,就陷入沉思。这个当口,武九为什么要走?莫非——他对自己的疑虑解开了?又或者,他得了秦国简的命,回京城去复命了?墨染在牡丹园子前来来回回地踱步。不过,武九不在府里了,他到底可以放轻松一些。墨染也就对管家道:“他要走,且就走吧。他这样的人,在府里是呆不长的。”
管家听了这话,自然就要问:“大少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墨染就道:“我是说,武九是个喜欢浪迹天涯的人。咱们这海陵城到底也小,并不能容下他的。只要那剩余的七人还在就行了。”
管家听了,当即就道:“回大少爷,那七人果然还在。他们数人一天的活动,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看着都还称职”
墨染机点头道:“那就好。管家,既武九走了,你且就在那剩余的七人中,找出一个好的,充作头目就行。”管家听了,更是点了点头出了去。
管家既走了,柳墨染就在这里凝神沉思:武九要走,自然是听了主子的吩咐,离了柳府,到别处去了。不过,他是往哪里去了呢?墨染的心,蓦地不安起来。想起秦国简的爪牙遍及天下,这武九也不过是他豢养的其中一只忠犬。墨染的心,更是沉重。
“姐夫——”一声娇软的声音传来,墨染不用回头,便知这后头来的人是春琴。春琴见墨染不回头,就又道:“姐夫,姐姐到底好点了没有?”春琴的手里,还托了一丸药。
墨染就向其问道:“你是来瞧你姐姐的么?”墨染说着,这才缓缓回了头,不懂声色地将厌恶的情绪抹去。春琴见墨染这样和煦地和她说话,心里早就酥了,因忙忙解释道:“姐夫,前儿个晚上,我听说姐姐病了,这心里头,就急得和什么似的。我这里寻了一副好药,就赶着给姐姐送来。”
墨染听了,就道:“辛苦你了。”
春琴听了这话,更是甜甜地笑。“姐夫,哪里辛苦?也不过是托丫头四处去药铺子里打听。不过,我的心里头,到底是惦记姐姐。姐夫,你若有事,只管就出去,这照顾姐姐的事儿,只管叫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