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琴听了这话,就作势问秋漪:“姐姐,我干娘说的都是真的?我干娘不过是见随喜死了,想为她讨个公道,真正就值的你这样?”洪氏听了,就对春琴道:“我的儿,你不要与她说!好歹她是你的姐姐,你若为了我,与她翻了脸了,只怕对你也不好!到底,她是柳府的当家奶奶呢!”春琴听了洪氏这话,心里头更是熬不住了,因就质问秋漪:“我的姐姐,我的好姐姐,你都将干娘欺负成这样了,好歹你不要像个木头人似的,好歹你与我说句话呀!”
秋漪就道:“春琴,我什么都没说。”
春琴听了,口里就嗤笑了一声,说道:“是么?若你一声儿都没吭,我不信我干娘会气成这样!”秋漪就道:“春琴,随喜的事儿我也很难过。不错,她跟过姨娘,也跟过你。但她也曾是我的丫头。我的心里,也很难过。”
洪氏听了,就添油加醋地道:“大少奶奶,我看你就不要再装了?你难过什么呢?你又有什么可难过的呢?分明,从前随喜只一心巴望着将你伺候好了,好借你几句吉言,叫墨染将她扶了做开了脸子的姨娘呢!可你倒好,因那么一丁点错儿,就撺掇着大少爷,将随喜给赶了出去。她这死了,你这心里可是真正称愿了!分明比只巴望她早些死的,如今却偏偏又这样说!”
秋漪听了洪氏这番话,就道:“姨娘,随便你怎么说。但无论怎样,我的心,都很安宁。只因我从不做亏心事。俗话说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怕什么呢?”秋漪云淡风轻地道。
春琴见洪氏无论说什么,秋漪始终摆出个高高在上的样子,更是恨不得上前狠狠掐她一把,因道:“姐姐,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我看我干娘说的也对!如今在你的辖制之下,既出了这样的事,你就该主动将这管家的钥匙给交出来才是!若让我们见不过了,一起上前来逼你,那倒真是没意思了!”既然干娘开了这个口,春琴就觉得一定不能半途而废,一定要逼着秋漪将理家的钥匙交出来。
秋漪听了,还是淡淡道:“春琴,我说过了,你们要是怀疑我的能力,只等大少爷回来就是。何必就这样着急起来?”
“你——”春琴听了,愣了一愣,赶紧又道:“墨染这一时半会的,并不会回来!但我可以叫人去静心苑,将姑太太抬出来!若她也对你存了意见,那你这钥匙就非交出来不可!再则,姑太太的话,墨染从来都是听的!姑太太的意思,就代表了墨染的意思!干娘,你觉得怎样?”
洪氏听了这话,赶紧就点头儿道:“好,春琴,你这就叫人去请。”洪氏说完,心里更是得意。在她看来,柳氏如今虽行动低调,一向不轻易出来,但到底还是她们的人。“我的大少奶奶,你觉得这个主意怎样?”洪氏故意问秋漪。秋漪就道:“也罢。你们要去请,那就去吧。我只等着就是。”
洪氏听了,就对着秋漪得意洋洋地道:“大少奶奶,你这是故意要往鸡蛋朝石头上碰呀!你这不知道头破血流的,你不知道痛!”
春琴听了,就对洪氏道:“干娘,你且在这里坐着,我去就是!”春琴说完,便又对了秋漪道:“我干娘就在这里,她要是被你气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可拿你是问!”春琴说完了这话,这才脚不沾地地走了。
话说春琴出了落雪轩,一口气就走到了静心苑。那絮儿见她来了,就道:“二太太,这会子我们夫人正在禅房里打坐呢?”言下之意,这会子她夫人并不方便见人。但春琴听了,哪里就管,还是对着絮儿道:“絮儿,你去禅房里说下,就说是我来了!到底,我又紧要的事儿要见姑太太!”絮儿见二太太这样匆忙,心里不免好奇,因就道:“二太太,您找我们夫人,到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春琴就道:“一句两句的,也说不清楚。你只管将你们夫人唤出来即可。”絮儿听了,想了一想,也就说道:“好,二太太您稍等一会,我这就过去。”柳氏的禅房,离这主屋也有一点远,所谓的禅房,是柳氏将昔日老夫人放嫁妆的库房拿了改建的。柳氏对絮儿吩咐过的,实在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才能去禅房知会她一声。
那絮儿也就一溜烟到了禅房门口。到了那里,她并不敢进去,就立在外头轻言巧语地说道:“夫人,夫人——”柳氏正坐在蒲团上打坐念经,听了絮儿这话,心里不免分神,因就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絮儿,你到底想说什么?”絮儿就道:“夫人,二太太过来了,说有要事要见您呢!”
柳氏听了,想了一想,到底将佛珠放在了一边,站了起来,将身上的海青换下了,缓缓从禅房里才走出来。“絮儿,果真是二太太要见我?”絮儿听了,自然点头。“你可知,她来见我,到底是为了什么?”絮儿听了,就摇头道:“这个,絮儿也不知道。”柳氏就道:“好了,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柳氏待去了正厅,见那春琴立在那里,果然就是迫不及待了。柳氏定了一定,方对她道:“春琴,见我究竟有什么事情?”春琴见柳氏出来了,赶紧就上前扶了她道:“姑妈,这会子我干娘正在落雪轩里和我姐姐理论呢?”柳氏听了了这话,心里不免紧张,因问道:“理论?她们因何事而理论?”
春琴就道:“自然是为了随喜。干娘心里因痛惜随喜,过来找我姐姐,说之所以园子里出了那些野猫野狗的,都是我姐姐治家无方。我干娘其实也就说了那么一二句,但我姐姐听了,口里却就不依不饶了起来。我干娘气得差点儿就昏厥过去了。”柳氏听了,想了一想,就问春琴:“那你干娘,都对秋漪说了什么了?”
春琴听了,就道:“我干娘就说了一句,既然这么着,不如就请我姐姐将理家的钥匙给拿出来。这下引得我姐姐勃然大怒!我听了,就说既然这样,不如将姑太太请过来,评评理!”
柳氏听了春琴这话,就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拂开了,悠悠地道:“是么?只是我真的过去了,可是说什么才好呢?”
春琴听了这话,心里未免疑惑,因就道:“姑妈,请您过去,无非就是叫秋漪将理家的钥匙交出来!难道出了这样的事,我姐姐她不该在落雪轩里悔过么?”
柳氏听了,心里完全明白洪氏和春琴的意思。因就缓缓说道:“好,你们叫我去,我且就过去。”柳氏虽说得淡淡,但心里头还是有点紧张。随喜意外死了,她就知道洪氏和春琴,会拿随喜的死大作文章。而她们头一个对准的,自然就是秋漪!春琴听了,心里极为高兴,因就对柳氏道:“我就知道,我来请姑妈,姑妈必然是会去的!”柳氏就道:“我若知道了,你不来请我,我也是会去的!”柳氏便又对春琴道:“好了。你不用扶着我。好歹我自己会走路。”春琴就笑:“姑妈,您当真不用我扶?”
柳氏就摇头道:“不用。你只管自己好生走。遇到那些沟沟坎坎的,可是要小心。只不要叫午睡沾了你的裙子就好。这若是沾上了,以后可就难洗掉了,不管怎样,那裙子上,总会有一个难看的污点。”春琴听了柳氏说的这些,心里头不免更是疑惑,因就说道:“姑妈,您说什么呢?纵衫子脏了,洗洗就干净了,哪里还会再有什么脏的东西呢?”
柳氏见春琴还未听懂,也不点破她,口里更是悠远道:“真要是脏了,果然洗是洗不掉的。无论怎样洗。”
“是么?”春琴听了,嘴角边还带着笑,说道:“我还真的不信了,就是这样难洗?”柳氏听了,只管往前走,也不说话。待到了落雪轩,柳氏想了一想,镇定了一下情绪,就和春琴走了进去。
到了里头,柳氏一看,但见洪氏坐在椅子上,秋漪呢,只是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本书,也不只看得什么,二人并不说话。洪氏看着柳氏过来了,就抢先一步,说道:“大姑娘,您可来了!”说罢了,洪氏更是给秋漪一个白眼子。秋漪见柳氏果然来了,心知自己是逃不过的,也就坦然了。因就上了前,对着柳氏大大方方地说道:“秋漪给姑妈请安。”柳氏听了,就挥了挥手,独对秋漪道:“不用这样。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事儿了。”柳氏说着,便挨着秋漪坐了下来。秋漪也就过来上茶。
洪氏就道:“大姑娘,叫你过来,也不为别的,我的就是给我评理。”
柳氏听了,就道:“姨娘,其实这些不过都是小事!这大家都在府里,一同住着,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柳氏不想让洪氏瞧出,只是偏袒秋漪的。洪氏就道:“大姑娘,只是我被这件事给吓着了!这以后,要是再出了这样的事,可怎么办呢?依我说,果然大少奶奶就是治家无方。我知道,这话说出来也难听,但我也顾不着了,不管怎样,到底还要说。大姑娘,怎样的人,你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从年轻时候,我就爱打抱不平。别人不敢说的话,我总是要头一个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