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絮儿既然将她和花匠说的那些话丢过了,心里也就不想了。絮儿就对柳氏道:“夫人,咱们这就进去么?”
柳氏听了这话,心里就不悦起来了。“自然是直接进去,什么人也不必通报!到底,我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人?我且还是她的长辈,这天下哪有做长辈的去低声下气地逢迎做晚辈的!若果真这样了,也就惹人笑话了!何况,我这会子来,也只是与她兴师问罪的!”柳氏说完了,又对着絮儿啰嗦了几句。
絮儿听了这话,也就不说话了,只管扶着夫人进了屋子里。涵儿人在厨房里,这屋子里头自然就一个春琴。春琴听得了动静声儿,还以为是涵儿来了呢。因就喝了口茶,又吃了一口点心,口里就不干不净地骂道:“我说涵儿,你怎么这么快就又来了?你可知道,这会子我只想一个人呆在屋里!你也跟了我这么久了,我的这些习性,难道你都不知道么?”
絮儿听了,就看了柳氏一眼,要开口说话。柳氏听了,眉头立刻拧起来,因就对着絮儿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只管再听听春琴还会骂什么。
果然,那春琴好不好的,口里就又骂道:“涵儿,既然你听见了,如何还不和我滚出去呢?你还真以为你当了我的大丫头,从此在这府里就有威风了?我且与你一句实话,在我心里,你还只不过我白春琴使唤的一条狗!”
絮儿听到这里,且还憋得住,但柳氏听她这样咒骂下人奴婢吗,心里头就不痛快了。她忍不住了,也就掀开了帘子,对着榻上的春琴,沉声说道:“我说春琴,你这大白天儿的,口里都是骂谁呢?到底这做丫头奴婢的,一个个也是爹生娘养的,也都娇贵着呢!”
春琴一听,心里就一愣。听这声音自然不是涵儿,而是——姑妈柳氏!春琴抬头一看,果然就是!柳氏沉沉看着她,面上已是怒气沉沉!春琴见了,想了一想,赶紧就下了床榻,三步两步地走到柳氏跟前,笑道:“姑妈,原来是你呀,我还当是谁呢?不过,既姑妈来了,怎不着人通报一声?”春琴看着搀扶着柳氏的丫头絮儿,心里更是一沉。絮儿听了,也就在旁多了句嘴儿。“二太太,我家夫人说了,并不用!”仗着有夫人柳氏,絮儿说话也比刚才硬气了许多。
春琴听了,就呵呵一笑,方又对柳氏道:“我的姑妈,请坐!”
柳氏见了,也就坐下了,想了一想,方又对絮儿道:“絮儿,这里无你的事了,你且就出去玩一会子!我好了,就在里头唤你!”絮儿听了,也就点了点头。
一时,这屋子也就只剩了柳氏和春琴。春琴又给柳氏利索倒了一碗茶。柳氏也就接过了,喝了一口,便看着春琴的身子,不咸不淡地说道:“春琴,刚才我听絮儿说,说你的身子不打好,怎么这会子又这样利落了?”柳氏是个有城府的,只是想果园子里的事儿先丢过不提,转而试探起春琴的态度。
那春琴听了柳氏的话,就不动声色地笑:“姑妈,也是怪了!刚才姑妈未来时,我这身子却是不好!因还叫了涵儿去厨房里嘱咐王媳妇熬一碗鸡汤的呢!但现在姑妈来和我说话,我果然就觉得身子好了!我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儿!”春琴说完了,还装作困惑不解的样子,朝着柳氏笑了一笑。
柳氏听了春琴说的话,明知她是胡诌,但听了还是浅浅一笑,与春琴道:“是吗?这么说来,我就是你的福星了?我这来了,你的病儿就好了!”
春琴听了,就也阴阴地笑:“姑妈,你果然就是我的福星?你如何不是的福星?真正,也没有这样巧的事儿!”春琴见柳氏杯中的茶喝的也要光了,就又上前给她续上了。柳氏见了,也就不动声色地看着春琴。柳氏决意将话题转到这果园子里上去。
柳氏就叹:“春琴,我来问你,那果园子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执意要处罚那十个婆子?难道你不知道这府里的规矩么?”
春琴见柳氏过来,就猜测她是为此事而来,对此春琴心里已有准备。因此,听了柳氏的话儿,春琴就淡然自若地说道:“姑妈,我进这府也这么久了,这府里什么规矩,我自然是清楚的。”
柳氏听了这话,就对着春琴又叹了一叹,说道:“那我可是更不明白了?你既然知道了,又为何还要这样做呢?你知道的,当初老太太还在世的时候,只是愈发怜惜这府里年高劳碌的上了年纪的老人儿们!不管她们犯不犯错儿,老太太一概都是体恤的!这一年到头里,老太太有事没事的,只管发钱给她们的!可你倒好,在这个大冷天儿里,你竟然对她们那样起来了!真正我听了,心里头只是生气难过的!到底,这人不能失了德!这若要是失了德了,那就怎样也不得好了!更有那俗话说的好,黄金失去可再得,名誉失去难挽回!我的知道,我的话,你不一定能听进心里去!但我到底还要啰嗦几句!”
柳氏冷眼观察,已经看出春琴不是个妥当的好人儿了。但为了配合蓦然,为了不让她看出端倪,柳氏只是隐忍不发。现在,柳氏自然不想打草惊蛇了,让春琴看出什么不妥来,因此只是那这些话儿说。
与柳氏的话,春琴自然是不耐烦的。听了就道:“姑妈,你说的,我都知道呢!但姑妈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春琴故意吊着柳氏的胃口。
柳氏听了,就问:“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说的我心里头好奇了!”
春琴听了,就拿出一副当家主子的派头来,对柳氏说道:“姑妈,纵然你不曾亲眼看见,但一定也听人说了!自秋漪叫府里的这些婆子们承包了园子后,这些个婆子们因有了收益,手里有了钱,这说话行事儿也就比从前怠慢了许多!她们见了我,一向是心口不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我不趁此惩治惩治她们,只管要骑到我的头上来的!”春琴提起那些不知好歹倚老卖老的婆子,心里就有气。柳氏听了这话,想了一想,就道:“但到底你不能行事太过!好歹教训几句也就完了!不过这一回,我却知道真正是你没理!”
春琴听了柳氏这话,心里就不悦了,好不好的,她只想将柳氏打发走了,因就不耐烦地说道:“姑妈,但到底我是主子!这做主子,见了下人,总是要摆一摆威风的!我的气势岂能被她们压了下去的!若果然这样了,那还得了?我在这府里,真正也不要混了!”
柳氏听了春琴的话,就更是试探。“这么说来,果然就是她们不对了?”
“哎呀,姑妈,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
柳氏就问:“若她们在背后果然就辱骂了你了,你预备将她们怎么办?”
春琴听了,就道:“这事儿容易!我找出辱骂我的人,只管将她躺在凳子上,乱棍打死的!”
“哦,你是要乱棍打死?”
“姑妈,当然要这样!这自古以来,惩治下人就是要拿出狠手段!姑妈你不知道,这些下人刁钻着呢,虽然做着事,可是明里暗里的总是等着看主子的笑话儿!对这样的刁奴,我不将她打死了,可算对不住我!”春琴说着这些话,面儿上只是云淡风轻的。
柳氏听到这里,想了一想,也就不想再听下去了。柳氏就站了起来,对着出帘子外头,唤了一声:“絮儿——”絮儿一听,也就即刻进来了。
柳氏就对着春琴道:“那十个婆子,我已叫她们起来了!到底这从早跪到晚的,身子骨也吃不消!若弄出人民命来了,也不好收场!何况,这就快到年底了,总是不能苛待了她们,叫她们觉得咱们凉薄!”
春琴听了柳氏的话,心里也不以为意,因就淡淡道:“这事儿,凭姑妈您去料理吧!横竖我叫她们跪下后,心里头便就再也不管不问了!”
柳氏就道:“好,我走了!今儿个过来,不过与你问一问!”柳氏说完了,就要絮儿搀扶着自己出去。那春琴见了,本还想将柳氏送出丽春堂的。但想了一想,腿脚儿就开始犯起懒来了。她看着柳氏,就淡淡说道:“姑妈,那你就出去吧!好歹我就不送你了!真正你这一走了,我果然又觉得身子骨又不舒服起来了!也是奇怪得很!”
柳氏听了,便回了头,看了看春琴。她早料到春琴会有此举,听了心里一点也不觉得而意外,也淡淡说道:“是吗?那果然也是奇怪得很!”柳氏说完了,也就和絮儿头也不回地出了丽春堂。
一晃,吃过了午饭,过了晌午,太阳西沉了,也就到了晚上。那花匠在园子里,左思右想了想,因担心二太太会着急对絮儿下手,因就晚饭也不吃,换了衣裳,出了丽春堂,径直就走到静心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