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琴听了洪氏的话,更是深深叹了口气,因道:“看来这今生今世,只怕我是难得墨染眷顾了!”洪氏听了,就翘了个腿子道:“有什么呢?这又有什么呢?男人么——不过也是咱们女人的玩物,只要你心里头想开就行!再说了,你的身边,不是已经有了那个花匠了么?那花匠样子也不错,且又对你死心塌地的,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春琴就道:“干娘,瞧你这话说的?到底花匠是花匠。墨染是墨染。他们两个,哪里是能够比的?”
洪氏就道:“我的儿,那是你不了解男人。其实呀,这男人都是一样。只要他让你舒畅了,你管他是谁呀!”洪氏这话说得也是粗鲁,春琴听了,面上还是红了一红。洪氏也不想和春琴继续说下去了,到底她想去凝霜榭,想去瑞安那里瞧瞧,如果能因此试探得更多一些,为什么不去呢?便是假借说来看望他,也是再好不过的顺水人情。洪氏就对春琴说道:“春琴呀,好歹我要去瑞安那里,你可愿意跟着我去?”
春琴听了这话,即刻摇头,因对洪氏说道:“干娘,你自己去吧,我怎样都是不愿意去的!这个府里,说来说去,就数瑞安和青城看我不顺眼了!我可不愿意再给他奚落一番!”春琴说不想去,其实她的心里还藏了另外一桩着急的事。这几天,夏安自打知道了秋漪从柳府出去的消息后,回到私塾内,压根就提不起半点的精神。又过了几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却是在那私塾里病了。先生也不敢怠慢,只是将病着的夏安给送了回家。田氏见儿子果然病了,心知儿子因何生病,也就告了假,在家里好生地伺候起夏安的病来。不想过了十来天儿了,夏安的病依旧是无半点的起色。
田氏见儿子水米不进不吃不喝的,心里也急。因想着如果他再这样下去的话,明年的秀才考试他是来不及参加的了!一想起夏安的前程将因此要耽搁了,田氏更是心急如焚!她越是急,越是焦虑,心里就更是憎恨秋漪!在田氏看来,这都是秋漪阴魂不散,这都是秋漪带来的麻烦!田氏想,要是夏安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要是秋漪立在她跟前,她只恨不得将她一下撕成两半!说来说去,这个秋漪就是个扫把星!
一连五天过去,夏安躺在床上,只是留着眼泪,看着田氏,半句话儿也不说。田氏不甘心,到底又做了许多好吃的东西来引诱夏安。一时,田氏进来,举着个盘子,对着儿子说道:“夏安,瞧瞧问你做了什么?你最喜欢吃的荷叶桂花糕,快来尝一口!”田氏说着,假意将盘子放在夏安看得见的地方。岂料,夏安听了,只是闭着眼睛,将头往床里看,不理会田氏。
田氏见了,心里叹气,但还是不死心。又过了一会,田氏又进来了,她的手里捧了一碗汤过来了。田氏又好言好语地对着夏安道:“儿呀,娘又来了!莫要嫌娘啰嗦!娘这会子给你做了荷包蛋红枣蜂蜜汤,好歹你吃一口!”夏安听了,还是一动不动。田氏见了,咬了咬牙到底又出了去。又过了一会子,田氏又进来了,这一回,他的手里却是多了一个方砚。田氏举着砚台对着儿子说道:“夏安呀,娘托人给你买了一个砚台,是宣城那边产的,夏安,你是知道的,宣城那地儿的纸张砚台只是咱们大翌最好的!你起来瞧瞧,可看看这砚台的成色好不好?”夏安听了,想了一想,到底又将头转了过来,因深深叹了口气,对着田氏说道:“娘呀,你莫要为我忙碌了!实话都对你说了吧。若是一****见不到秋漪,我便一日不吃东西!”
田氏听了,心里更是惊慌了。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最是个倔性子。他的年纪儿虽不大,但说出的话儿,向来都是算数的。田氏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因就抹着眼泪对着儿子说道:“儿呀,你说这样的绝情的话,莫非是想逼着娘先死吗?娘这一生说来也是可怜,这兢兢业业的一日不敢懈怠,只是为了这膝下的一双儿女。我看,如今你姐姐却是比你有出息!你还这样小,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叫娘听了如何不伤心呢?”夏安听了,也就低声儿开口说道:“娘,反正我还是这句话!这一日不见大姐,我就一日不想吃东西!哪怕是病死饿死,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田氏听了这话,想了一想,心里倒不禁恼怒起来了,因就对夏安说道:“白夏安,你不要这样和你娘说话,你不要这样威胁了你的老娘!真正老娘我也是吓大的!你这样算对得起你死去的爹爹么?如果有一天,你大姐果然回来了,而你却已经在地下做了一个饿死鬼,你可值得不值得?”田氏用激将法,却是激得夏安心里一动。田氏也看出来了,因就继续说道:“我看你姐姐十有**还是要回来的。她大了个肚子,这娘家总是她的依靠。娘的话,你可好生想一想吧!”
田氏心里已经另有了主意。她想:与其自己这样一个人地苦心劝着儿子,还不如去柳府一趟,将此事告诉了女儿,叫女儿回来一起想法子。因此,这一日黄昏,田氏只是叫忠叔和张婶过来,叫他们好生伺候了小少爷,自己就坐了车去了柳府。春琴得了消息,见娘这一回什么人也不告诉,来的可是匆忙,必然是有什么要事,也就想了一想,不打算叫涵儿去告诉干娘了,自己将娘迎了往她的丽春堂。娘儿两个自在说话,也是便宜。
如今这田氏像是火烧了屁股一般,夏安是她唯一的儿子,是她心尖上的肉,只要夏安妥帖了,且叫她做什么都是好的。田氏见了女儿又上茶又倒水又端果子的,忙得只像一个陀螺似的,因就对着女儿说道:“好了,我的儿。今儿个你娘过来,却是因家里发生了一件火烧火燎的事。”春琴一听,就问:“娘,你且慢慢说,莫急。”
田氏听了,也就对着春琴道:“我的儿,你知道么,夏安这孩子在私塾里生了一场病,却是怎么也不见好。我将他接回了家里,他却是水米不进,只管与我要死要活的!我这里没法子,也诓他不住,因此只得赶过来告诉你,你不如给娘想想法子!”春琴见了娘急得像在热锅上一样,就安慰道:“娘,你莫要着急。娘你也是老了,其实这样的事儿,可又算得了什么呢?娘你听的话,还是赶紧回家去,对着夏安就说我这里已经帮着去找大姐了。想再过几天,大姐果然也就要回来的。他若还是不信,你就给她看秋漪写来的信。”田氏听了,心里就不明白了,因就对着春琴说道:“我的儿,你说这话,你娘当真是不明白了?写信?秋漪人都找不着,如何叫她给夏安写信?”
春琴听了,就道:“娘,怎么你忘了?我可会临摹几个秋漪写的字的!虽然写多了,叫人看着也不大像,但提笔写下那几行,对我来说还是易如反掌!夏安一时也瞧不出什么的!”田氏听了,就道:“春琴,这样果然行么?”春琴就道:“这样,果然能行。有什么不行的呢?反正只要让夏安相信就是。娘,你就听了我的话,能哄一日,就哄一日。反正等夏安吃东西了,等他的身子骨好了,你就赶紧将他再送进了私塾里去。”田氏听了,想了一想,也就对春琴说道:“也罢,看来也就只能这样了。”
春琴就道:“娘,自然是这样好。听我的准没错儿。娘你略等一等,我这里就仿着秋漪的字儿给夏安写信。”春琴说完了这话,忽然就又觉得胸口沉闷,胃里发酸了。她低着头,微蹙着眉头,不禁想要呕吐。但试了几下,却也只是干呕。田氏瞧出来了,因就问春琴:“我的儿,你怎么了?这是病了么?怪道我今儿个见了你,只是觉得你怏怏的看起来一点精气神也没有!”春琴听了,也就勉强笑了一笑,对娘说道:“娘,我兴许是着了凉了。待喝口热茶也就好了。”田氏听了这话,想了一想,也就点了点头。
其实,方才见女儿干呕的难受,却是叫田氏想到了另一头上去。田氏想:女儿这样,会不会是有了喜了?但田氏想到这里,很快就摇了摇头儿。田氏心里清楚女儿和墨染的关系如何。她知道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女儿在这柳府,其实不过就是独守空房!既然都这样了,女儿又哪里会怀孕呢?虽然在田氏看来,心里只是一千个一万个巴望着女儿怀孕的!但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空想罢了!因此,田氏听了女儿的话,便殷殷关切说道:“我的儿,如今娘不在你的身边!好些事儿上,你可都要照顾好自己呀!”春琴听了娘的话,虽然心里还是觉得难受,但她却也没有往自己怀孕的地方想。为什么?只是因为她也是谨慎的人,也不想以后不得抽身了,因此和花匠在一起的时候,也采取了一些措施。
她本以为这样一来,就是怎样都妥当的了,她却是忘了那医书上说的,这男和女之事,情到浓时,并非其所想的那样。春琴一不看医书,而加上自以为是,因此只是认为和花匠杂一起,怎样都不会有孩子的。所以,他们偷。欢时,反而更是无所顾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