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老夫将这处宅院卖给了殿下,岂不叫人家姑娘寒心。”
“那小姑娘呀,看着娇软,实则脾气大得很。”
“老夫吃不消。”
他拒绝得彻底,不畏权威,几乎叫堂堂肃王下不来台。
工部尚书钟远道吓出了身冷汗,几度给父亲递眼色,他也丝毫没有缓和的意思。
反倒是肃王武瑛玖看到桌上没来得及收的餐盒和碗筷开了口:
“吃人嘴软,固然是常情。”
“但钟老心系万代千秋,理应以天下苍生为重。”
“若钟老不卖房宅只为承凌姑娘的恩情,那这个人情本王会帮钟老还上的。”
凌姑娘送的这顿饭,钟秋藏吃得一点也不香。
桌上那盘肉,煎的时候碧玉离开灶房出去了一会,凌姑娘只帮着看了会火。
她没有动手,只是任其煎过了头。
钟秋藏再三确认后才下了筷,这会老肉全卡在牙缝里,左右难堪。
他正龇牙咧嘴想要把那肉丝从牙缝里抠出来,嘴里念叨着:
“凌姑娘啊,你好好做个美人不好吗?”
正念着,儿子钟远道卑躬屈膝地引着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闯进了他的院子,彻底打断了他的进餐。
钟秋藏依言行礼,才知道那是肃王。
当今皇帝的老来子,大雍天下最可能的承继者。
钟秋藏隐于这乱巷中,不谋生计,不立功业,并不关心这天下大任最终会交托于谁人的手里,因此他虽然碍着身份不得不对其卑躬屈膝,但打心眼里,他并没有将来人放在心上。
直挺挺的大男人,哪有隔壁急了会跳脚的小丫头有趣。
钟秋藏是个匠人,所做所为虽是小事,却是关乎千秋万代之事。一朝一党之争,于他而言,是短暂的过眼云烟。
钟秋藏当然听说过肃王,他正得势,有着太多太多的美名和头衔了,
便同当年的晋王,建王,没有什么两样。
钟秋藏以此推论,皇子们在乎之事,应该大同小异,说白了,便是那金灿灿的皇位。
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出奇俊逸的年轻人,竟然一句话便说到了他的心底,钟秋藏牙缝里的肉丝瞬时便不卡了。
换言之,他神思骤转,已经顾不上牙缝里的老肉了。
短暂的惊愕后,钟秋藏告诫自己,这不过是肃王武瑛玖为达目的刻意说出的恭维之词。
他略略抬了老眼,淡泊道:
“肃王殿下错看了,老朽行将就木之人,没有这样宏达的抱负。”
肃王笑了一声,不置可否,竟然屈尊在钟秋藏对面的跛脚板凳上坐了下来,他时不时望向餐食的眼眸一度让钟家父子错愕:
宫里的山珍海味殿下是吃腻了吗,竟然瞧上了钟秋藏的剩菜。
钟远道不上道,肃王便自己开口讨要起餐具:
“本王正好尚未用餐。”
如此,钟远道不得不硬着头皮招架:
“臣这就命人去采买、准备。”
肃王殿下金尊玉贵,钟远道怎么可能让他吃自己老爹的残羹冷炙。
可肃王摆了摆手,存心要与钟秋藏同食:
“不必麻烦,本王陪钟老一道用些。”
肃王武瑛玖的眼神便只盯着桌面上那盘惨遭钟秋藏嫌弃的肉,钟老看着他情有独钟的眼神,下意识地把那盘肉挪到了肃王殿下的眼前:
“肃王殿下若不嫌弃,老朽这里还有酒,是隔壁凌姑娘亲手酿的青梅酒。”
肃王的眼眸蓄了正中下怀的满满笑意: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