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颈缠绵时,肃王曾问过哝哝:
“哝哝,你为什么会进那样的地方?”
从来没有人问过凌姑娘这个问题。
世人熟识的她,因为父亲获罪,从云端坠落。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人撵到云韶宫中磋磨。
刚开始,京都城中上至高门世家,下至流民百姓,都在谈论凌姑娘多舛的命运,时日久了,谈论的人便也少了。
凌姑娘貌比仙子,身姿蹁跹,可终究只是个凡人。
进了云韶宫,凡人岂会有自保的能力?
鲜花被牛粪埋过,惦记的人便也少了,便连那与她有过一纸婚书的傅公子,也再没有站出来为她出过头。
待凌照水凭着贵人之势走出云韶宫时,京都城中谈论的新闻,早已变成了:
皇帝病了,朝臣以国本为由劝立储君,四王之中,究竟是谁,会成为新一任的大雍之主。
凌姑娘一点也不关心这些政事,也恍然未觉自己正被席卷在一场盛大的争斗里。
彼时她幽兰吐气,巧笑里夹杂了苦思,回应男人道:
“哝哝卖身,是为了葬父啊!”
她这样说,肃王武瑛玖理解凌姑娘的身世便是穷苦出身的寻常女子,对于她愿意为了三百金委身于自己的行为,便又更信了几分。
此后经年,肃王武瑛玖搜寻凌姑娘的芳踪,也全都搞错了方向。
毕竟,谁能想到,潦倒困苦需要卖身葬父的女子,竟是出自于京都城中绵延最古老的世家大族呢?
彼时肃王武瑛玖拍拍凌照水的背,掌心的温暖熨帖着她尘封已久的心,他对她说:
“若是家里没什么人了,以后你便跟着我吧!”
这是肃王武瑛玖第一次向凌照水许诺将来。
凌姑娘闻言一愣,头忽的从男人搂紧他的胸膛中偏离出来,她有些心虚,又有些意料之外的慌张,遂故作狡黠地开口掩饰道:
“若是那样的话,贵人便不会给哝哝她允诺过的那三百金了。”
她们早已在云韶宫的小房间里达成了约定:
银货两讫,不闻不问。
那是肃王武瑛玖头一次知晓自己的明码标价:
是三百金。
他对此嗤之以鼻。
却无力扭转,这笔足够改变一个普通人命运的巨额财富对于一个身世潦倒的“农家女”的致命诱惑:
“不然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俊朗不失风度,洒脱不失气节的父亲既然能为金银抛却百年世家的身前身后名,她凌照水为了三百金,出卖自己的肉身,也不算辱没门楣。
她为金银低头的样子,让肃王感到厌烦,他说:
“既然如此,你永远也别想得到那三百金了。”
少年的愤怒如春末的雨,连绵的阴沉后,乌云嵌入山壁间,让人久久窥不见天日。
此后七天,凌姑娘身处暗室,无人问津。
暗室里的姑娘来来回回,不知为谁,探听那一夜的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