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高眉慢拧,缓缓色变:
“你怎么不是刁难?如今父皇重病在床,你叫本王等上哪讨要圣喻?”
建王也慌忙帮腔:
“难道就因为那是高祖的禁地,旁人不得私入,便任由那采花大盗在那山间横行吗?如此置我大雍法度于何境地呢?”
皇权与法度的两难问题被抛给了鸣金寺住持,僧人们的惨叫声不断传来动摇着他誓死不违师命的决心,便听身边的黎王笑了起来,吊儿郎当道:
“住持要圣喻,也莫要局限在父皇身上,假以时日,说不定站着你面前的人,便是你下一个主子了。”
此话大逆不道,引得佛堂内安静异常。
黎王玩笑的眼神从晋王、建王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驻在诚王身上:
“皇弟,你说对不对?”
诚王惶恐,慌忙推脱道:
“本王听哥哥们的。”
话虽如此,他的眼神可一点都不算安分,来回在三个哥哥脸上寻觅,等着看谁能将这千斤重的话头接下来。
晋王最长,终是他咳了一声,率先开了口:
“黎王的话虽糙,但也不无道理。父皇只有我们这几个儿子,将来承袭大统,也当在你我之间。”
“老和尚,本王这么说,你认与不认?”
鸣金寺住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未曾从他们自视甚高的脸上看出天命之象,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句“阿弥陀佛”。
一句“阿弥陀佛”在佛寺之中,司空听惯,谁也没有料想过,这句如口头禅般的佛语会招来佛主,地动山摇的,惩戒。
随着住持的佛语落地,黎王身后的一尊金身佛像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轰鸣,众人抬首,便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情:
那座约莫两人高四人宽的金身佛像,正朝着黎王武瑛懋的方向一点点倒塌
贡品倾斜,滚落在地,杯盘互碰,被湮没在众人的惊呼中。慌乱中,供烛点着了帷幔,帷幔连着地板与房梁,火势顺势蔓延,掉落的焰灰四处飞扬,烫伤了不及躲闪的黎王,他收起了方才的一派玩世不恭,环顾四周变得疾言厉色:
“谁,谁干的?”
人迹混乱中,香灰缭绕间,责问未及落地,那倾塌的佛像却已严严实实地压在了黎王武瑛懋的一条腿上。
可恨的是,为了掩藏自身实力,黎王此番上山并未将亲卫带全,又依照晋王吩咐每家分出去几个亲卫监督军兵看管僧侣和探寻通往主峰之门,护在黎王身侧的早已不足十人。
混乱中,那八九个护卫也不知都跑哪里去了,竟就任由着自家主子被那巨物生砸了!
百余斤的重物压在一条肉腿上,那疼痛险些叫黎王昏厥了去。
天子骄子活到这个年岁,也不曾尝过几回体肤之痛。可以说,黎王此生所尝苦痛,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回多。
他凄惨的苦叫并未博得兄弟们的任何同情,晋王和建王在烟幕的掩盖下交耳,建王恭维道:
“一个瘸子自是不能担当大任了,皇兄真是好手段,如此神不知鬼不觉便把黎王除了。”
晋王听了自己弟弟的恭维,却露出了惊讶:
“难道这不是皇弟的手笔吗?皇弟从小杀鸡就喜欢用牛刀。”
建王武瑛佶闻言尴尬地咳了一声,他诚然有自小钟情的手段,但眼下黎王这惨状实则并非他的手笔,他正惊奇,想要辩解,便见自个兄长已经踏过满地狼藉、满面痛色地朝重伤在地的黎王武瑛懋奔去了,边走边呼,力竭之声竟然盖过了黎王的呼痛之声:
“黎王,你这是怎么了!”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为兄要如何同父皇、同德妃娘娘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