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圣上对外说的是檀宁殿前失仪,可贤妃如何能不晓得其中内情,她将消息传回娘家,卫大人当即摔了个茶盏,怒斥檀宁不识抬举。
卫子英的父亲还在外任上,无人与她们母女为难,可她的母亲薛氏急慌慌地来劝她去与伯父认错,生怕往后在府里的日子不好过,哭啼啼说到半夜方回去歇息。
卫子英想过赐婚的旨意一下,檀宁会失落,会愤怒,却没有想到他会不计后果地阻,他一定是疯了!
海棠捧了半盆热水进来,低声道:“婆子们都歇了,奴婢只要到这些。”
一定是时辰太晚,而不是府中怠慢。
卫子英在心里安慰自己,皱眉道:“把水放下,你出去。”
海棠依言出去,这丫头自从兄长死后,便一直木愣愣的,变得不再讨喜,若不是她跟了自已时间太长,早将她换了。
胡乱净了手脸,卫子英上床歇息,这一次她没有预料中的难以入眠,而是飞快地进入梦境,不知梦到了什么,她发出挣扎的梦吟,直到惊叫出声。
海棠并未远离,听到动静赶紧进房来,将正在发出声声惨呼的卫子英摇醒:“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梦的片段总是凌乱又模糊,卫子英每次醒来都不记得,可是这一次,她是惊叫着醒来的,看到海棠慌张的脸,她脸上浮现的是另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惊惧之下猛地将她推开,边往床里缩边喊道:“你别过来!”
海棠收回手臂,姑娘有秘密,做了梦会乱说话还会乱走,所以只让她近身服侍,这种症状来到燕京后本已轻了许多,现在又重了。
“姑娘,我是海棠,您又做梦了。”
海棠的声音像从遥远的地狱传来,卫子英勉强定住心神,眼前的画面慢慢清晰,屋里刚刚又点亮几盏灯,她终于清醒过来。
海棠将她扶着坐好,便站到一边不再说话,卫子英本想让她倒盏茶喝,再一想没有热水,只得喘息着问道:“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方才奴婢端了热水出来,还不足一刻钟。”
卫子英的面色又苍白了几分,不足一刻钟,她可是清楚记得自己在梦里的时间,足足过去了七日,发生了许多又快又急的事,快到她来不及反应,快到已是丞相的伯父也挽救不及的事!
她闭上眼,血腥残忍的画面闪过,吓得她飞快睁开眼,只觉唇齿间泛起苦意,扯过锦衾将自己包住,颤声道:“快,把我的香点上!”
那是她从前向凌仪华给母亲薛氏讨的方子,谁也不知道,药其实是治她自己的,很长一段时日,她都是靠着点香才能安神入眠。
海棠刚要点香,她又叫道:“别,别点香,我怕睡着了又要做噩梦。”
面对如此难伺候的主子,海棠却早已习惯,许多个夜晚,她不得不整夜守在床边,随时将卫子英从梦中唤醒。
今夜的卫子英似有些魔怔,在床上自言自语,在屋中踱步,最后又拿了纸笔,写了封字迹潦草的书信,天一亮便叫海棠找人送信。
海棠知道信是给谁的,几年前老爷给姑娘寻了个身手极好的帮手,只听姑娘的吩咐,哪像她,与哥哥都是生死不由已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