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温着的炖鸡肉的香味儿已经顺着晚风飘进了院子里。
“妈,你这鸡肉炖的也太香了,我光是闻着味儿,肚子就已经饿的不行了。”苏宁吸了吸鼻子,揉了揉自己的胃。
“哎呀,我就光顾着担心你们了,不知道这粉条糊没糊锅!”李凤霞一扭头,赶紧朝着锅台去了。
陆信和苏宁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苏宁瞥见了屋里窗户上贴着的一张灿烂笑脸,正向着他们的方向张望着。
陆卫国见儿子儿媳看向自己,就笑着跟他们摆摆手。
这种被人重视,关爱的感觉真好。
李凤霞盛出来一大盆子的小鸡炖粉条,里头还加了炖的边缘近乎透明的土豆和表面浸着一层油花,色泽莹润的榛蘑。
苏宁一看,李凤霞摆的是四个饭碗,就问了一句,“妈,你和我爸也没吃饭呢?”
李凤霞笑了笑,“我本来说让你爸先吃的,他不干,非得要等着你们回来一块吃,说是你们不回来,吃不下饭。”
苏宁看了一眼坐在屋里的陆卫国,他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和他有半米远,坐在炕沿上的陆信的侧影。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孩子小的时候,父母可以抱抱亲亲,告诉孩子爸妈有多爱他。
孩子渐渐长大,长成了大人,父母的爱就变得深沉,变得不再那么肆无忌惮的表达对孩子的喜欢和爱。
能远远的看一看他们,知道他们过的很好,心里已经十分满足了。
在屋里昏黄灯光的照射下,这一盆菜的颜色金黄诱人,大家都饿得个透心凉,赶紧动了筷子。
十月底的北方已经有了寒意,屋外飕飕冷风在呼啸着,屋内一家人欢声笑语。
一家四口人围坐在炕桌上,吃着热气腾腾的小鸡炖蘑菇,配着炖的黏黏糊糊的粉条,入口即化,抿成泥的土豆,口感顺滑,有嚼劲的榛蘑,实在是太舒服了。
这是苏宁想象中的,家的画面,现在,终于实现了。
不一会儿,每个人就吃完了一碗饭。
苏宁正常的食量就是一碗二两饭的量,但是今儿实在是饿极了,而且李凤霞炖的这个鸡肉真的是香,黏糊糊的粉条配上一口大米饭,简直是人间极品美味。
“妈,你做的实在是太美味了,我要再来一碗饭!”苏宁起身要去盛饭,却被李凤霞抢过了饭碗,又给她添了满满的冒尖一大碗饭。
“多吃!多吃!都过了饭点了。肯定饿坏了!这是鸡腿肉,好吃!”李凤霞给苏宁夹了一块肉。
苏宁笑着说道,“妈,你手艺这么好,都能到我店里当大师傅了,你考虑一下,我愿意开高工资聘请你呀!”
李凤霞被夸了之后,有点害羞的捂着嘴乐了,余光偏向了陆卫国,“老陆,你听见了吗?我这还能当大师傅呢!
苏宁,你可别逗我了!我做的就是农家炖菜,你们不嫌弃,能多吃点,我就乐的高兴。
哪还能盼着出去挣钱呢?”
陆卫国拍了拍老伴儿的肩膀,“凤霞,别谦虚,你做的炖菜确实好吃,要不是我拖累你了,你去城里做大师傅,也挺不错啊!”
李凤霞听了这话,赶紧说道,“我哪都不去!都多大岁数了,我又不是小年轻,到城里我也不适应。
孩子们都大了,咱俩就守家带地的老两口过日子,挺好!
咱俩身体都好,多活两年,能抱上大孙子,大孙女,逢年过节,看着家里人都回来,这就是好日子了。”
李凤霞知道,陆卫国一直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她,儿媳妇这话虽然说是捧着她,但是也容易让老陆心里不得劲,她就赶紧找补一下。
陆信放下了筷子,清了清嗓子,十分郑重地问陆卫国,“爸,如果我厂子里有活,想让你过去帮我一把,你乐意去吗?”
陆卫国吃饭的动作一顿,看了看自己身上固定着的石膏,有些不敢相信地道,“我?我还能干点啥呀?”
这句话说的李凤霞红了眼眶,她知道老陆是一个多要强的人,伤了之后,刚开始还没法接受自己是一个残疾人,遭了不少罪。
好不容易养好了身体,可他就是不像以前那么爱笑,也不想出门了。
“厂子的活越来越多,就像是拧螺丝,仓库管理,分门别类,这都需要人去干,以前都是我们自己干,但是我们现在也干不过来了,就得招人。
我们厂子目前看,效益还不错,商量着多找几个工人,能分担一下,我们就有精力去干别的事了。”
陆信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愉悦和骄傲。
这和他从前往家里给钱的那种感觉还不一样,以前是他养着父母,而李凤霞和陆卫国对他是怀着一种愧疚的心情。
现在他能以另外一种方式让父母觉得自己能帮上儿女的忙,这又让陆信有了一种很大的成就感。
“二信,是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啊!”李凤霞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陆卫国。
之前,李凤霞不懂,听在汽车厂干活的亲戚说,陆信从汽车厂出来了,不要铁饭碗了,给她愁的不像样,牙花子都肿老高。
她不懂,就去找了二姑姐,二姑姐说,陆信肯定是上当受骗了,她想办法去劝劝,最好汽车厂还能要他。
李凤霞的一颗心一直悬着呢。
可现在一看,儿子自己办厂子了,是自己能说了算,当了更大的官了,还能拍板招工这事儿,是好事儿。
她还愁啥!二信子这可是有更大的出息了呢!
陆卫国对于陆信所说的,其实有些心动,但还是有些不自信。
多年来的病痛折磨以及挫败感已经让他没有了当年的锐气。
“我还是不去了。”陆卫国低着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酒杯,默不作声地吸了口气,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刺激着实过瘾,直冲脑门,陆卫国借着这股酒劲儿,压下了自己心里不该有的那份波澜。
陆卫国不擅言辞,但他知道儿子是为了自己好。
他这辈子已经看到头了,儿子还年轻,儿子的事业才刚开始,他不能拖儿子后腿啊!
要是他干不好,丢的不是自己的脸,是陆信的脸,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爸……”陆信叫了陆卫国一声,还想要劝他。
“谢谢儿子!爸心领了,但是不用。”陆卫国拍了拍陆信的肩膀,“你就好好干,爸在家听着你出息了,也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