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摇头轻叹,“若蓝夫子存心折腾你们,何故让你们只抄《雅正集》中的《上义篇》?又何故只让你们抄录一遍,他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
学子们纷纷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玉清又问,“你们觉得蓝氏家规过于苛刻了?”
众人不做犹豫,十分干脆的上下点着头,除了蓝氏族人,任谁都会觉得蓝氏家规苛刻吧。
“我有一话,你们可愿一听?”
众人纷纷拱手,虞朔代表学子们回答,“夫子请说。”
玉清温声道,“蓝夫子所为,并非是毫无道理,蓝氏的三千家规亦是如此,你们只看见了这些家规的苛刻,却没看到它存在的真正意义。吾辈修士,修身修心,若立身不正,又如何立心立命?
譬如坐姿不端,倘若吾辈连坐姿都无法自控,又如何能保证自己能够坚定不移、持之以恒的追求修真之大道?又如何控制自己不行差踏错,以至酿成大祸?
所以说,这些家规最大的意义不在于你能毫无错漏的遵守他们,而是你能在犯错中磨砺心性,反省自身,弥补不足,待你的心性足以让你在一切纷纷扰扰之前亦能岿然不动,是否再遵守这些家规,便不重要了。”
她笑了笑,问,“你们觉得我说得可有道理?”
众学子静静思索了片刻,有一人起身拱手,“我们明白了,谢翁夫子教诲,我不该暗中抱怨蓝夫子的严苛,课后我便去向蓝夫子致歉。”
紧接其后,学子们纷纷出言附和。
兰室外,一抹东方既白之色倏然而逝,好似从未出现过。
玉清余光瞥了眼那处,轻笑一声,手拂琴弦,轻轻一勾,铮一声,兰室一寂。
“闲话便叙到这儿吧,礼乐一体,蓝夫子为你们说了礼,我们也该谈谈乐了。”
似乎是方才那番话起了作用,书案前的学子们无需提醒,便自觉地坐直了身子,一双大眼睛闪烁着求知的光芒,等待上方夫子的讲授。
玉清缓声开口,“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礼记·乐记)。换言之,奏者所奏之乐,倾注的是奏者的思想、情感与境界,乐之动人,皆在于此……”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一到点,玉清立刻停止讲授,与学子们见了礼便抱着古琴离开了,毫不拖延。
回檀室的路上,她与蓝启仁迎面错身而过,相互颔首示意之际,蓝启仁的声音传至耳畔。
“翁宗主,论夫子之职,你做得比我合格。”
“非也,蓝夫子待学子之心恳切,执安知晓,但旁人却不知。有些话蓝夫子不说,学子如何能领会你的心意?执安越俎代庖,蓝夫子勿怪。”
蓝启仁微微抿唇,半晌后,轻声道,“多谢翁夫子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