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言琅略显疑惑地看了一眼青冥,接过帕子。
青冥压根没接他眼神,又坐了回去。
肖言琅此时也顾不上这些,只用帕子给八宝公公擦眼。
八宝公公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公公怎知,是我?\"
但八宝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娘娘将老奴送回,就凭是娘娘身边的人将送老奴回内廷司,也无人再敢欺辱老奴。只是老奴一直想报淑太妃的恩情,想伺候娘娘,却始终不得娘娘恩准。
老奴为示忠义,也曾多次自作主张为娘娘行事,依然不得。”
八宝笑了笑,笑得真心,并不为自己手上那些腌臜事而觉惭愧。
历尽人间地狱苦,何来悲悯示人间。
“可世事难料,娘娘母族常山薛氏因夺嫡之故,蒙难没落,宜王被贬后又惨遭毒手。老奴心忧娘娘又无能为力之际,娘娘托人来找老奴——
娘娘说,她救老奴,是一时善念。若得回报,便承情。若不得,也是常情。
娘娘说,若老奴真想报那一碗米粥的恩,就作她给日后留的一条活路,但从此之后,老奴便不可再与她或她身边人再有任何明面上的来往。
老奴彼时并不懂这话的意思。”
当年八宝不懂,如今的肖言琅已然明了。
八宝说,“宫中老人不多啦,曾在淑太妃与先帝身旁服侍过的,要么病死,要么获罪而死,要么……没有任何缘由莫明就死了。
姝妃娘娘身边的人,也都全部换过。
老奴都看在眼里。
王爷,姝妃产子那日,老奴便等着,盼着,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在近前伺候王爷一遭,也算了了老奴此生残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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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大殿内久无声响。
八宝似陷入久远回忆,失了神。
肖言琅站在八宝跟前,一动没动。
不知站了多久,忽然一阵极是短促的木器磨擦声,随之肖言琅的膝弯突然被什么硬物轻碰了一下,不自觉地就坐了下去。
是张圆凳。
肖言琅稳了稳猝然坐下歪倒的身子,愕然回头。
青冥仍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坐在原处。
八宝也醒觉,忙请罪道,“老奴该死,竟叫王爷站了这般久。”
肖言琅朝八宝笑着,话却是说给青冥听的,“本王去给公公拿张凳子。”
话音未落,八宝腿边就飞滑过来一张六角圆凳。
八宝一脸震惊,他这双老眼昏花,压根没瞧见那位冥大人的动作,这凳子也仿佛是突然之间,半路出现飞来他脚边的。
肖言琅心里偷笑,扶八宝坐下。
八宝自然推却,却却不过肖言琅坚持,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坐下之后,八宝又抱手行,“请王爷恕老奴无礼。\"
“公公有话,请讲。”
想了想,八宝又要起身来行大礼,肖言琅硬生生给人拽回来,”你给本王坐好!”顿了顿,肖言琅又说,”有什么话,直接与我说便是。”
突然换了自称,又叫八宝惶恐。
八宝又要站起来。
肖言琅“诶”了一嗓子,刚想拉人就愣住——
八宝脖子上突然横上未出鞘的望舒刀,惊得八宝脸色白了一瞬,乖乖地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