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懈没在她脸上看见半点喜悦,眼中一瞬而过的落寞,他目光绕过她,去看坐在餐桌上的陌生老太太,朝老太太挥挥手:“新年好啊……”
他不知道老太太的姓氏,顿了顿,笑得开朗:“住……501的美丽小姐。”
小姐……美丽小姐!
老太太愣住几秒,才确认这个美妙且十分久远的称呼是从一个金发年轻人口中用来称呼自己的。
这个年岁,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人叫她“小姐”。
更别提,是这样一位年轻人。
片刻,老太太爆发出一阵开怀大笑。
老人的笑声化解了刚才那束红色芍药的尴尬,也感染了屋子里的每一个人,苏懈和路辛夷也都笑了起来。
老人笑着笑着,看见捧着红色芍药的路辛夷,又看见一头金发,笑起来像个孩子的苏懈,是充满生命力的两个年轻人……
年轻时候的一些画面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像电影一样,一帧一帧……
那些原本以为已经忘得干净的某些珍贵的滚烫的瞬间,忽然又都想起来了,死灰复燃一般。
这些记忆同时提醒了她,她忽然发现自己已是个耄耋老人,眼眶有些湿润,笑容也慢慢冷却。
路辛夷放下花,关切道:“怎么了?”
老太太看着苏懈:“谢谢你,小帅哥。”
苏懈耸耸肩:“不客气,没别的本事,就会逗美女开心。”
美女,又是很美妙的两个字。
老太太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苏懈,又求证一般地看向路辛夷,后者翻了个很俏皮的白眼:“他就这德行,习惯就好。”
老太太又笑起来,笑得几乎合不拢嘴,一丝丝娇羞,一丝丝心眼满足,一丝丝意兴阑珊。
“喝多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说罢,手撑着桌面,站起身来。
路辛夷和苏懈一左一右搀扶着老人家回去501,老人家爱干净,睡之前还要去简单洗漱,路辛夷一路帮忙,怕她喝多了,一个站不稳摔一跤。
一直到洗漱完,两人搀着老人回卧室,苏懈就送到卧室门口,便很识趣地止步了。路辛夷将老人服侍着上了床,将她脱下的衣服盖在被子外面,最后掖好被子。
老太太拍拍路辛夷的手:“我屋子里老人味重,你们回去吧。”
路辛夷忽然想到什么:“还没问,您贵姓?”
“江,长江的江。”
路辛夷点点头,拿出手机:“江奶奶,我姓路,大路朝天的路,你手机号是多少,我记一下。”
老太太有些意外,又有些不太适应:“怕我死了?”
路辛夷:“我是医生,生死方面,比较敏感。”
老太太笑了笑,说了自己的手机号,路辛夷给她拨过去,听见手机响起,她挂了电话:“这是我手机号,有事没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老太太眼眶又一热:“你这孩子……”
她忽然伸出手来抱了抱路辛夷:“我年轻过,我知道你现在正在经历什么。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怕,只要身体健康,什么都不是大事。”
“好好活,为了自己活,除了你自己,没有任何东西能困住你。”
……
几分钟后,路辛夷出来了,帮江奶奶关了灯。
苏懈在客厅打游戏,看见她出来了,眼圈红红的,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多问。
二人又回到502,屋子里安静得吓人。
路辛夷看见茶几上的那束红色芍药,回过神来,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他没有进门,而是站在门口,很坦诚道:“我问了顾南星。”
她回头看见他还站在门口:“你从哪里过来的?”
“不重要。”
“就为了给我送束花?”
“为了跟你说一声新年快乐。花只是……”
他想半天,最后只找到一个形容词:“气氛组!对,气氛组!”
她被他逗乐:“你进来吧,外面冷。”
他还是站在门口:“你还欠我一个人情,记得吗?”
那一千万!
她双手抱臂:“你不要告诉我,你大年三十来找我讨债?”
他伸出一个大拇指:“不愧是你!”
她面不改色道:“周止一会儿就过来了,你确定……”
“路辛夷,他要过来早过来了!”
苏懈很冷静地拆穿:“他跟你我不同,他有家人,很多很多的家人,他享受了那么多人的爱,相对应的,就有很多很多的责任。这些责任都是负担,他平时就来不了,今天更来不了。无论他有多想来!”
屋子里安静下来。
都是真话,没一个字是她爱听的,想听的!
路辛夷被戳中软肋,吹了吹碎发:“你这张嘴还真是……”
贱死了!
下一秒,砰一声将门关上,老房子隔音不好,她怕吵到隔壁的江奶奶,关门的声音都不敢太大。
门关上后,苏懈面无表情地走到楼梯处,坐下,继续打游戏,走廊里的感应灯忽明忽暗,安静地打在他身上。
过了不到五分钟,门又开了。
路辛夷靠着门:“人情,怎么还?”
苏懈没有起身来,而是面无表情地将手机的游戏页面,切换成了订机票的app,查了查:“你有护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