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
顾时挑了挑眉,微笑着支起一只手,杵在膝盖上,托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着“四外婆”。
而“四外婆”也丝毫不怵,就那么漠然地迎着顾时的审视。
虽然顾时看起来坐怀不乱,但事实上在他平静的外表下,早已是相当不平静的惊涛骇浪。
“真是怕啥来啥!我都没有主动去找你,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顾时的肚子一阵抽痛,仿佛有人在他的胃里用粉笔写过黑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噪声一样。
他先前确实想过是否要再去找“四外婆”试探她的口风,可那也只是想想而已,他连具体该怎么去套话的流程都没有想好,顶多就是新建了一个文件夹。
本来要套话的话,应该是他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倒反天罡了,变成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慌什么,要不我试试看能不能拿下她?”
阿蒙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道。
“不行!如果是在刚才那倒没事,可现在咱们就在灵堂,还正好在爷爷的遗体前边,哪有跟人在自家水晶开团的?”
顾时的思维快速活动着,他几乎是发动了自己全部的脑力来做分析。
“我来稳住她,位格欺诈就看你了。”
“呵呵,好啊。”
吸了口气冷静下慌张的心情,顾时用舌头搓了搓上颚,打开了灵视。
一瞬间,顾时眼中的世界发生了变化。坐在他旁边的“四外婆”顷刻展现出了庞大了光辉,夹杂着污染的灵性气息如同呼吸中的肺泡一般,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和阿蒙说的一样,作为序列三的半神,“四外婆”的“星灵体”已经到达了难以压制气息的阶段。在顾时的视角中,他就如同坐在一个全功率的白炽灯前,那光芒是如此的刺眼,几乎让他难以直视对方。
但即使是这样,“四外婆”的气息也还是比吕南山的要微弱一些,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实力不如吕南山,还是因为她比吕南山状态要好,能够最大可能地压制自己的气息。
保持了足够久的沉默,顾时收回酸涩的目光注视,往木椅的靠背上一靠,慵懒地说道。
“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多做交流,太多的纠缠对你我都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你在怕什么?”
“四外婆”咄咄逼人,尖锐地挑衅着顾时。
而顾时也只是保持着微笑,没有丝毫波澜地回答着。
“随你怎么想,你开心就好。”
“但是我要提醒你,这出戏剧可不会因为你的偏执而提前结束。”
“如果你是抱着从我这里获得一些契机的想法的话,那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猜猜看,为什么你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下手机会?”
“棋盘上的子,即使在方格上纵横,跳出了棋盘,也不过是落得个弃子的下场。”
“到头来,你还是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而我不过是丧失了些许乐趣而已,无伤大雅。”
说完,顾时扶了扶单片眼镜,就那么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冰棺。
“你好像知道的很多?怎么,莫非你也是棋手?”
“四外婆”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因为就在刚才的凝视中,她又感受到了那股奇怪的力量,让她一连串失去了众多的思绪,扰乱了她对眼前之人话语的判断思路。
“我可不是棋手,操盘对我来说很没有意思。绞尽脑汁布下一个跨越诸多时光的棋局,这会浪费我太多寻找快乐的机会。”
“呵……装神弄鬼。”
“嗯,多谢夸奖。”
短暂的对话后,“四外婆”和顾时同时注视着冰棺,只是二人的心思各有不同。
顾时只是想通过转移注意力来让自己显得更加沉着,他的视线虽然停留在冰棺上,但更多时间其实就是在发呆。
至于“四外婆”,他就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了。
背景里的人声不止,灵堂外传来的动静逐渐变得嘈杂,看来参加葬礼的人也都慢慢吃好了豆腐饭。
而屏风后面依然保持着宁静与安详,在长明灯的照耀下,各怀心思的生人与安然永眠的逝者彼此对立。
僵局了一段时间,“四外婆”最终没有继续沉住气,主动开口道。
“你对他是什么想法?”
“你说谁?”
“四外婆”板着脸,用眼睛对着冰棺指示了一下。
“你的爷爷,或许我该说,你那具身体的爷爷。”
“不要说的那么难听,现在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顾时善意地指正了“四外婆”话语中的错误。
“嗯,我对他了解的不多,毕竟留下来的记忆实在是太少了。”
“他姑且算是一个好人吧,只不过有点傻,傻到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去阻挡超乎常人的存在,最终落得个难以安生的下场。”
说到这,顾时再一次把目光投向“四外婆”,注意着她的气场变化。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呵,油嘴滑舌。”
“怎么?我的评价不够客观吗?还是说你对此有什么别的看法?我亲爱的‘四外婆’,怀着不纯的心思,想要重新接近当年那位受讨者的黄大仙。”
“四外婆”的气场骤然膨胀了起来,内层“星灵体”的颜色变成了夹杂着暗色的火红,这是被激怒的表现之一。
有点不妙啊,我好像有些说过头了……果然扮演阿蒙就是容易把握不住衡度,他那拧巴的性格简直就是天生的刺头。
“你对我的意见还挺大的嘛,看来我们有必要坐下来好好谈谈心了。”
顾时忽略了阿蒙的话,时刻注意着“四外婆”的举动。
对方被激怒的表现其实已经溢于言表,那双漆黑的眼睛中投出利刃般的光芒,恶狠狠地盯着顾时的双眼。
她冷笑了一声,说道。
“你对我可真了解,你难道不知道言多必失,知多必亡的下场吗?”
“那我还是知道的。”
顾时指了指冰棺。
“知多必亡的典范,现在不就躺在那里么。”
“你可真孝顺,之前那种尊敬长辈的样子装的可真像,是什么能让你忍气吞声地甘做小辈姿态?”
“因为这才有趣啊,没有这个身份,我怎么才能如此近距离地观赏这出好戏?”
顾时不客气地回应着。
“你不也是这样?不假以这个身份,怎么才能接近爷爷呢。”
“那就谁也别说谁,我想做什么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评价。”
顾时无奈地双手一瘫,表情无辜地说道。
“我可没有主动评价,这不是你自己来找我的吗?”
“四外婆”又冷哼了一声,把目光移开。
顾时注意到,她的气场颜色变得平淡了少许,应该是初步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