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诗篇三十篇》中,大卫因数点百姓惹神不悦,后来痛悔认罪,并向神献祭。神悦纳了大卫的献祭,停止了瘟疫,治愈了他的百姓。”
“它写了神接收献祭的样子与收到献祭后的回馈,但它并没有描写神收到献祭之后,对祭品的看法与感受。它以第三视角去看神的表现,却没有以第一视角描写神的心理活动。”
“譬如说现在,我在这里说话,你能知道我的态度与观点,但你能知道我真实的心理活动吗?”
顾时咽了口口水。
“不,不能。”
“因此——”
瓦列里医生伸手在他那本圣经的封面上点了两下。
“神与信徒的信仰关系建立在信徒对神单方面的不了解上。”
“假使信徒对神的认知全面,那么这信仰也就不会过于极端与神化。此时的信仰,与其说是信仰,以崇拜来解释更为恰当。”
顾时思考了一下,问道。
“所以瓦列里医生,你的意思是,只要信徒见识到神人性化的一面,那么他们对神的看法就不会从自己心中的那个神化形象出发,而是用人的角度去看待神吗?”
“很对,差不多就是这样。”
瓦列里医生刚想要喝口茶,就发现杯子里的茶水已然见底。于是他拿起茶壶,给自己重新倒了点茶,又给顾时加了点。
“不过顾时先生,你这个人性化的词用的很有意思。”
他想到什么,笑着和顾时说着。
“其实在圣经里,对于神人性化的描写也不算少,特别是在创世纪中,亚当被驱逐的那段。”
顾时专心地听着,抿了口茶,不自觉地扶了扶单片眼镜。
“亚当违背了神的嘱咐食了禁果,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神在将他赶出伊甸园时说的那段话在我看来不像是一个神对造物的惩罚,而更像是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
“只是后来的信徒都忽视了这点,没人愿意去关注神的心理,这也就造就了信仰关系的极端化。”
瓦列里医生对于宗教的见解真的很到位,也难怪他能在圣经上做那么多批注。
顾时不禁在心里感叹着,同时他对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阿蒙问道。
“你觉得呢,瓦列里医生的观点怎么样?”
“嗯……为什么要问我。”
阿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出神,有种刚睡醒的感觉。
“你的家乡不是有真实存在的神明吗?那你应该对神与信徒的关系有直接的了解才对呀。”
“那你可能是问错人了,事实上我并不了解这块,对于我来说,信徒只是神明用来稳定状态的锚。”
“所以呢?”
“所以——当神战发生时,破坏对方的锚是一个屡试不爽的手段。无论是为了彻底杀死对方,还是为了逼迫对方做出让步,亦或是借机夺取权柄。”
“你们那里真的是太安居乐业了,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大的洛圣都。”
看来用阿蒙的知识去对付神与信徒的关系是没有任何帮助作用了,这家伙只知道如何打打杀杀,还是瓦列里医生更加有理论。
“顾时先生,你似乎对于这个话题很是在意?是因为近期网络上对你的评价所造成的吗?”
瓦列里看着顾时出神的样子,好奇地提问道。
“啊,是,是这样。”
坏了,怎么一不小心让他把话题拐到自己身上来了。
顾时本来想通过闲聊把心理问询拖延过去,但是看起来瓦列里即使知无不言,和自己聊得很是愉快,也没有忘记他的本职工作。
“瓦列里医生,你难道也关注这一块吗?”
“哈哈,很遗憾我并没有这方面的兴趣,只是一上网就能看到相关信息罢了——你的热度真的很高。”
“是,是啊。”
瓦列里放下茶杯,把手交叉靠在大腿上,凑向顾时问道。
“所以,你在担心这一点吗?担心来自民众的神化?”
“嗯……确实有点。毕竟医生你看,俗话都说期待越高失望越深,我也怕被捧杀。”
“放轻松,这很正常。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只是因为民众对你的了解不全面,我们刚才不是分析过了吗。”
“所以,医生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我觉得,你什么都不应该做。”
“什么都不做?”
顾时有些不解,而瓦列里医生却含笑地点着头。
“是的,什么都不做。”
“或者说,不要刻意地去做任何事,只做自己就行。”
“想要让民众褪去对你的神化,那么就得让民众见识到真正的你。”
“所以,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表现,只是做自己,才能以最自然,最贴切的状态让民众认知你。”
“我经常和我的学生们讲,要去顺应时代的潮流。”
“顾时先生,你也应该去适应当下的潮流,然后再试着去改变它。”
顾时觉得瓦列里医生说的很有道理,他说道。
“那么瓦列里医生,我具体该怎么去做呢?”
“做自己,简单来说,就是——”
“嘟嘟嘟——”
一阵轻快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瓦列里医生的话。
他对顾时说了声抱歉,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不好意思,请等我一下。”
顾时对他比了个oK,瓦列里医生才稍稍偏过身去,毫不避讳地接通电话。
“喂,奥雷,有什么事吗?(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