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颇几分哭笑不得。
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低叹一声,“没必要,爷爷,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我早就习惯了,也不会再因此而难过,您就别操心我了……”
“胡说!”
一直被忽视的花千树突然出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宗承炎眼皮一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就听花千树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拆穿他,“你明明有在难过!”
宗承炎:“……”
他就该把她关车里不准她跟来。
宗老爷子本来对花千树没有太在意,毕竟宗承炎先前只随口说了句沈刻的学妹,沈刻跟宗承炎关系好他是知道的,只当她是代表沈刻顺路过来探望。
但是此时听她说话,再结合她话里的意思,他好奇地看向她:
“小姑娘,你……很了解我们家承炎?”
花千树茫然地眨了眨眼,了解?她了解宗承炎吗?
她不太懂,最后只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什么程度算了解,但我能知道他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花千树,你别添乱。”宗承炎颇有几分恼怒。
花千树气鼓鼓地反驳,“我哪儿添乱了?你撒谎我为什么不能纠正?”
宗承炎被噎得说不出话。
宗老爷子挑了挑眉,似乎觉得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很有趣,他看花千树的眼神顿时慈爱得不像话。
“就是,人家小姑娘说得对,做人就是要诚实!你说说你,一把年纪了,上哪儿学来的坏毛病!”
宗承炎:“……”
得,给老爷子找回来一个帮手。
老爷子见他不说话,哼哼两声,“不知道你在倔什么,不高兴就说,我老头子在这儿还能不给你做主?”
既然不能撒谎,那宗承炎索性放开了聊,他看了一眼一旁的洛医生,洛医生很有眼色地起身,只说等吊瓶里的水挂完再叫他。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三人,宗承炎才淡声开口:
“爷爷,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你很清楚,他们爱我,甚至尽全力给了我最优渥的生活,可我不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们做不到偏爱我是很正常的事,我理解。”
顿了顿,他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没太大所谓的笑。
“如你们所说,我确实还是会难过,作为被理所当然牺牲的一方,我高兴不起来不是很正常?只是我懒得去计较,也不希望您帮我计较。”
“您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爷爷,我不想您为这种扯不清的事情劳神,我以为维持表面的安宁是最两全其美的方式,否则……”
他看向老爷子,眼神非常认真,“难道您非得逼我出手,把这个家搅得鸡犬不宁您才觉得解气?”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难掩疲惫,显然这么久以来的忍耐和退让,却始终达不到他想要的平衡,这个认知让他心力交瘁。
老爷子一时沉默。
良久,他才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再睁开时,一双浑浊的眼睛已蓄满泪花。
他紧紧握住宗承炎的手,声音难掩哽咽。
“你说的这些我不是不明白,我只是恨呐,你明明是最听话懂事的,凭什么都是你承受?你爸和你妈这两个混账东西,他们真的看不明白吗?他们只是装糊涂而已!”
老爷子握着他的手越发用力,“我这把年纪,已经没有多久好活,我只想趁着我还在,纠正他们的错,承炎啊,我不想以后就真的只剩下你一个人。”
爷爷说的这些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只是……去纠正一个持续了二十多年的错误,这太难了,几乎不可能做到。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老人固执,总想试试。
他只能尝试从另一个角度去劝说他。
于是他说:
“放心吧,爷爷,我不会一个人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用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一旁的花千树。
老爷子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眼里有了笑意,“认真的?”
老人地眼神炙热得过分,宗承炎有点受不了,低下头,很轻地“嗯”了一声。
宗老爷子眼睛多尖啊,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孙子绯红的耳廓。
还害羞起来了。
他觉得好玩儿,抽回手,转而笑眯眯地朝花千树招手:
“小姑娘,过来。”
刚刚宗承炎和老爷子的对话都比较隐晦,花千树当然不可能听懂,此时见老爷子主动跟她打招呼,她还是很有礼貌地上前:
“爷爷您好,您叫我小花就可以啦。”
“诶好,小花,这名字好听,”老爷子笑得慈蔼,然后开始了这个年纪的老人最喜欢问的问题,“小花几岁啦?跟我们家承炎认识多久了?觉得我们家承炎怎么样?”
宗承炎:“……”
不是,爷爷,您查户口呢?
花千树歪了歪脑袋,似乎是在思考。
嗯……她也不知道她多少岁了,树龄比较难算。
宗承炎瞧她那表情就觉得不妙,生怕她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抢在她前面率先开口:
“咳,那什么,她今年刚毕业,沈刻还没毕业那会儿就介绍我们认识了,只是那时候只是点头之交,刚好最近她来宗氏工作……”
他这个回答其实很聪明,没有说花千树具体几岁,只说她刚大学毕业,那这个年龄就只能靠老爷子自己去估摸。
至于和他认识多久这个问题,要真让花千树说他们只认识一个多月不到,那老爷子指定以为他在撒谎骗他,更没办法让他安心。
而从另一方面,他说的又都是鸿钧给花千树安排的凡人身份,某种程度上不算撒谎,花千树也没办法反驳她。
果然,花千树听他说完也没有反驳,反倒是一脸的恍然。
对哦,鸿钧给她安排了凡人身份的,她差点忘了。
宗老爷子哪儿知道短短几句话里藏了这么多的弯弯绕,只是听完后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家孙子:
“你小子,近水楼台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