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听林知皇如此说如蒙大赦,感激涕零的朝林知皇连连磕头,嘴里不住的说着感恩戴德的好话。
廊回木秀,庭院深深。
裴氏给林知皇安排居住的院落,很是清幽雅静。
因为林知皇的求情,王大娘最终并未被送去官府,只是被赶出了林府。等林知皇从裴氏的主院中出来,已是时近黄昏,林知皇一回到自己的院落,便让丫鬟准备纸笔。
记忆中,林知皇八岁时,被家人送去上过毛笔字兴趣班,但因后续没有再练,用毛笔书写的技艺已经生疏。随着林知皇记忆力增强,只要她回想当时那教毛笔字的老先生讲解的那些写字窍门,便可轻松再次上手速成毛笔字。
写得好硬笔字与写得好毛笔字完全是两回事。毛笔字的好坏以及笔锋什么的先不谈,林知皇现在的问题是,至少要先让书写在纸上的毛笔字,能让他人看出来这就是那个字。
林知皇闭目,回想白日她从林者云那看来的朝廷公文,按照当时的记忆,费了不少的劲,一笔一划的将脑中所记的那份公文逐字临摹了下来。
林知皇为了不让他人看出端疑,她并没有按字的顺序临摹那份公文,而是将公文上的字顺序颠倒打乱,分散在数十张纸上去写。
林知皇欲分开将这些字拿去问人,问出这些字究竟是何意后再按顺序拼凑起来,读懂弄清此份公文上的内容。以林者云当时看完这份公文后的反应来看,朝廷下发的这份公文,内容定不一般,否则也不会让林者云看后立即色变。
“什么,你们竟都不识字?”林知皇头疼的抚额。
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院子里竟是没一个丫鬟识字的。
“卑贱之人,若无主人授意栽培,如何敢识字?”林知皇院子里的丫鬟,从一等到三等,全都诚惶诚恐的跪下请罪。
“罢了,你们都下去吧。”
林知皇无力的摆摆手,一干丫鬟全都噤若寒蝉的退了出去。
危局近在眼前,林知皇迫切的想知道这份公文上究竟写了什么内容,才会致使林者云看后脸色大变。
了解这份公文的内容,应当能助她迅速的了解大济朝如今的局势。
只有了解了当下局势,她才能做出相对应的应对之策。
为了认识那些字,林知皇天天去缠磨裴氏认字,被迫学会了撒娇技能。无法,谁让这偌大的后院之中,只有裴氏识得这字呢....林知晖虽也识得此字,但他住在外院,每日文课武学这两项,将他的时间排得满满的,轻易见不到他。
林知皇为识得这些字,整日流连在裴氏的院里,生疏的母女情也在这几日你来我往之中急速攀升。
多次‘撒娇’技能的发动,林知皇陆陆续续从裴氏那里知道了公文里那些字的读音和含义。在进行最终的拼凑整理后,林知皇终于得知了那份公文的具体内容。
大致意思是朝廷告示天下,褒奖一个名为吴奎的蛮族人,因为领兵至盛京解救天子有功,特赐封其为当朝丞相。特发此公文,召告天下。
这就很不合理!什么样的忠义之臣,才能在没有天子虎符调令的情况下,率领兵马直入盛京救驾?
这莫不是东汉末年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翻版?
明白了公文上的内容,经过分析后,林知皇脑中只闪过四个字——乱世将起!
郐县城外。
寒冷的东风刮起阵阵干裂的沙土,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正排着长队,沿着队伍缓缓前行。队伍尽头是一处冒着腾腾热气的粥棚,流民们腹中空空,就期盼着那一口热腾腾的热粥饱腹驱寒。
“今日还是不开城门放我们进去吗?”一老叟被冻得直打摆子,哆嗦着嘴唇问着身后同样衣不蔽体的青年。
青年阴冷着一张脸,缓缓地摇了摇头。
自打去年库州与衍州战乱起,老天爷就没给过庄稼人好脸色。先是大旱,接着六月里又发了洪水,千里良田被淹。
好不容易挨过了洪水,整个冬天又没下过一片雪。
这老叟是宁川王封地衍州治下青菱县杏花村的里正,有些见识,直觉这天要变了,便勒令村里的乡亲不论粮商出多高的粮价,都不要将自己的储粮给卖了,总算熬过了去岁冬天。
村里的老人们,都说今年会好些,可谁知又碰上了两王战乱。
粮食的价钱又翻了好几倍,官府也不断来人催交田赋和粮饷。人挪活,树挪死,眼看着快活不下去的村里人决定举村向南边迁移,希望能混口饭吃。
幸亏他们走得早,那些等城破了再走的村子,人口十不存一。
可这一路上依旧到处都是流民,四处荒芜,他们粮食吃光了,也成了流民。
一路走来,盗贼横行,十室九空。
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了,这郐县城又不让进,今后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没底。
杏花村的几个人围在一起,商量着今后的路。
“楚大郎,你在想什么呢?”
楚大郎原来家境殷实,家里在杏花村大小算是个地主。他原来在家也是呼奴使婢,被家里人送去城里,学了不少书。逃荒这一路行来,家里亲人为了护他周全都死于非命,如今只剩他孤身一人在世了。
“这城不开,我们就自己冲进去!强行让它开!”楚大郎只觉得以前太平的生活恍如前世,如今的他,身在地狱,那还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一条命么?拼了又能如何?
“这不是造反?”其他流民闻言,皆面面相觑。
楚大郎咬牙道:“这世道,都让人活不下去了!造反又能如何?”
楚大郎念过书,脑子聪明。这一路走来,杏花村的人,早已唯他马首是瞻。
“对!反正都是死,死前我要做个饱死鬼!”
“让城里的那些贵人们,也尝一尝活不下去的滋味!”
众人纷纷附和,神情隐隐透露出些许疯癫之状。
“我有一计,大家附耳过来。”楚大郎阴冷一笑,将目光落在粥棚旁,正在拿粮买奴的人贩棚子上。
“前面那士族王家,不是正在买青壮劳力吗?我们现在就过去,把自己卖了!”
“为何?他们这些黑心烂肺的士族,趁火打劫!只给半斗米,就要签死契,买了我们这些青壮劳力去!”
“半斗就半斗!我们都要造反了,还怕那一纸身契?卖身的粮食,就留给我们杏花村的那些老弱妇孺饱肚,我们也正好可顺势进城。他要我们种地,就会给农具,那些农具到时就是我们造反的武器!入了城,我们找机会探听探听,这县城的武器库在哪里,我们先冲破了那里,分拿了武器,再去杀了这城中的豪富乡绅,这县城,基本就尽掌在我们手中了。“
“好计!”众流民纷纷叫好。
“这王家买的青壮劳力不少,到时我们分头行动,多策反一些人跟着咱们一起干。拿到了武器,我们就从里面打开城门。放咱们杏花村的一家老小,以及这些流民,一同进城!”
“好!”
“好!”
“干了!”
流民们眼中燃起熊熊火焰,可吞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