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了下来,玄翦走到路边一家摊子上要了碗热水,和店家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城里只有三家客舍,还都在城西。
打听清楚了路,玄翦这才驾驶着马车再次启程,赶在天际间最后一缕光线消失之前来到了其中一家客舍门前。
下了马车,乔松打量了一眼,发现是一家并不怎么大的客舍。主体建筑是一座两层建筑,后面还有大片用来停靠牲畜的地方。
一阵风吹来,刺鼻的牲口味道直往鼻子里钻,让人感到一阵的不适。
见到有客人来了,缩在门后面避风的小童才不情不愿的从角落里挪了出来。
玄翦和对方交涉了一番,转身向乔松道:“公子,这已经算是河间最好的客舍了。所以……”
“无妨,出门在外没必要那么多讲究,就这儿吧。”
玄翦向乔松抱了抱拳,然后和那小童交代了一声,随即车上将贵重物品拿了下来,让对方将马车拉进院子里面安置好。
这一路行程数千里,人饥一顿饿一顿没什么,但马得照顾好。尤其是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马儿缺少新鲜的青草,遇到客舍馆驿之类的可得好好上等草料,不能亏待了,要不然马儿跑不了多久可是会麻烦的。
掀开厚厚的毛毡帘子,客舍内闷热潮湿的气味夹杂着各种汗臭味,脚臭味,以及食物酒水的味道混合在了一起汹涌而来,熏的乔松差点儿没一头栽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
等他一脸浑浑噩噩的到了小隔间里,客舍的跑趟伙计将饭餐端上来,才意识到怎么回事儿。
荀夫子摇了摇头:“看来,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啊。”
乔松欲哭无泪,他虽然心理上做好准备了,但是生理上不允许啊。
就好像一个很久没吃肉的人,突然见到肉腥味犯恶心一样。
桌上的饭菜也很简单,不知道是不是仗着开客舍的没几家,还是因为这就是河间城官方开的客舍,饭菜也就糊弄了些。
端上来的就是满满一大盆的炖菜,里面飘着厚厚的油花,尝一口盐味倒是挺足,但除了盐也就没啥了。想来,应该说靠近齐国,盐价相对便宜的缘故。
除了这盆炖菜之外,剩下的就是几张蒸饼外加一碟酱菜了,看的乔松是一阵的牙疼。
得,什么山珍海味,玉食珍馐是别想了,能填饱肚子就行,凑合吃吧。
乔松算是看出来了,河间是边境之城,三教九流汇聚之所,环境高雅是没指望了,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有顿热腾腾的饭菜就不错了。
等老师开始动筷子之后,乔松才拿起了软饼开始填饱自己的五脏庙。
多好吃是别想了,也就顶饱。
吃到一半,一阵交谈的声音引起了乔松的注意。
“异夫兄,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你,可是让小弟欣喜啊。”
“文石兄,你我能在异地相遇,当饮胜!”
“兄说的是,饮胜!”
听声音,似乎是来自紧邻隔间,里面人还不少,至少有三四人。起初几人还只是在叙旧,乔松还不在意,但没一会儿,对方谈话的内容就引起了他的兴趣。
“异夫兄此次从燕国带来了大量的皮货,看来是打算运往齐地大赚一笔啊。”
“唉,文石兄还是别取笑小弟了。最近燕国皮子价格飞涨,齐国所需又不太多,利润眼看着是越来越薄了。若非从齐国运粮到燕国还可以贴补一些损耗,这条商路已然是走不成了。”
“哦?最近这是怎么回事,小弟这一路上已经遇到了大量商队往燕赵两国送粮食。这是,又要打仗了?”
“老弟你也知道,每逢秋收之际,这北地胡族总会南下劫掠。尤其是今冬,草原上早早就下了大雪,听那些胡族的一些老人说,恐怕要闹白灾。这不,他们只能南下了。”
“哼!当真是野蛮之辈。”
“谁说不是呢。这生意啊,是越来越难做了。”
“嘶……异夫兄啊,要小弟说,你干脆和小弟一起贩卖秦国农具算了。今夏这来自秦国的农具可是紧俏货,一架耧车从秦国进价还不到半金,卖到齐国得高达五金。小弟上次进了三十架耧车,刨去一路开销成本,利润达到了五十金左右。这可是暴利啊!”
“农具?老弟,详细说说。”
“是这样的。今年春耕末的时候,秦国出现了很多新式农具,听说是那位妙手神工公输先生制作的。
老哥你也知道,但凡是公输先生所出,那必是精品呐。
这次也不例外,这些新式农具比起以往的农具来说,不仅使用起来轻巧便捷,还能大大减少人力消耗。就拿公输犁来说,咱们老式的犁一般需要两头牛牵引,而且犁地不到七寸就再没办法往下了。但这公输犁可不得了啊,只需要一头牛牵引就能日耕五亩,翻耕出来的土地比起以往要深一半。
老哥你想想,单单这一把犁,就能多耕多少地,少用多少人!”
“嘶……”隔间中的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本来,这些农具秦国是绝对禁止外流的。不过,农家向秦国二公子请求,公子仁德,向秦王上书,秦国这才允许农家和我等商人向六国贩卖农具。”
“若真如此,秦王仁德啊!”
“是啊,是啊!如此大仁之举,不知要活多少黎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