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微微一顿,视线落在林进堂身上,脑中掠过他方才给自己把脉的情景。那双修长的手,明明做着“诊脉”的姿势,却连她的脉门都未碰触分毫。思及此,叶知秋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的光芒——林进堂,和红叶之间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海棠见叶知秋思索,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试图让她回过神。叶知秋假意沉吟了一瞬,随即一脸不经意地开口,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地落在众人耳中:“对了,刚才八夫人的丫鬟红叶对我说,大公子想杀了她......”话音未落,屋内的空气似乎瞬间凝滞,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林进堂。
“本官给她做主,保她无恙!”刘潜听到叶知秋的话,想到刚才林进堂的激怒模样,看着叶知秋说了一句话。意思是让叶知秋和海棠转达给“红叶”。
林进堂听了叶知秋的话,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铁青,瞳孔微缩,仿佛被叶知秋的话猛然刺中。他猛地站起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直扑向叶知秋,眼中含着愤怒与慌乱,似乎恨不得立即让她闭嘴。那一刻,他身上的杀气几乎溢出,压迫得叶知秋一时屏住了呼吸。
然而,叶知秋并非孤身一人!站在她身旁的江远山眼神一凛,手腕一翻,迅速挡在叶知秋身前,冷冷开口道:“林公子,何必如此动怒?欺负一个弱女子,枉为男儿啊!”话虽轻描淡写,手上却不容分说地运力一掌,逼得林进堂不得不后退数步。
林进堂花拳绣腿哪里是江远山的对手,他后退的同时,一个趔趄,一枚香囊从怀中滑落出来,滚落在地,发出轻微的撞击声。那声音并不响,却在众人心头激起涟漪。香囊落地的瞬间,海棠眼疾手快地上前,将那香囊捡起,仔细一瞧,立刻倒吸一口凉气,随即递给叶知秋看。
“满堂红......”叶知秋轻轻念出香囊上的字,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林进堂。她心中瞬间了然,紧紧握住香囊,低声对海棠说道:“八夫人在这里等着,我要回你院子里一趟,去取一样东西。”话音未落,叶知秋已经转身,急步离开前厅,朝八夫人居住的方向奔去。海棠心知肚明——叶知秋是去取红叶的簪子了。
刘潜微微皱眉,看着叶知秋匆匆而去的背影,眼神中透出几分疑惑。她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离开?他心中隐隐不安,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将疑问压在心底。
就在此时,海棠缓步上前,行礼后轻声解释道:“刘大人,叶姑娘是去找红叶了。”海棠话音刚落,林进堂的脸色骤然一变,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气力,脚下一软,竟颓然瘫坐在地上。他原本倨傲的神情此刻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惧与慌乱混杂的复杂表情。
刘潜看着林进堂的变化,心中愈发疑惑,却隐约感到这事儿比他想象的还要深。林进堂脸上的挣扎和无力,像是隐藏多年的秘密即将揭开,而他正站在秘密的风口浪尖上。
“林大公子,”江远山语气低沉,眼神冷冽地注视着林进堂,“既然事已至此,不妨说个明白吧。你若不说,待红叶姑娘过来,迟早也是要说清楚的。既如此,现在交代,刘大人或许能网开一面。”江远山的声音不大,却透出一股冷峻的威压,仿佛在逼林进堂交代出心底最不愿碰触的往事。
林进堂低垂着头,双拳紧握,片刻后,他仿佛下了什么决心,颤抖着开口:“孽......”他缓缓闭上双眼,仿佛在酝酿那未曾出口的隐痛。
片刻后,叶知秋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前厅,手中紧握着那支簪子。簪子的末端微微卷曲,是刚才翠儿不小心掉在地上摔坏的地方。她将簪子双手托着递给刘潜,眼中神情复杂,带着几分怜悯,又透出几分隐忍的愤怒。
刘潜接过簪子,端详了片刻,心中不免疑惑:“叶姑娘,你拿这个簪子来作何用途?红叶......她人呢?不是说,你去找红叶了么?”
叶知秋转脸看了林进堂一眼,眼中隐约闪过一丝气愤,声音也不由得低沉下来:“回大人,红叶还病着,不宜过来。这簪子是她交给我的,她说......”她顿了顿,目光直勾勾盯着脸色苍白的林进堂,“她说大公子见了簪子,就能明白她的意思了。”
林进堂的脸色登时惨白如纸,眼神颤抖着落在簪子上,仿佛它成了某种不可触碰的烙印,带着沉痛而无法挣脱的记忆。他僵硬地伸出手,想要拿过那簪子,却在快要触碰到的刹那猛然缩回,如同簪子上带了刺一般。
刘潜看着林进堂,冷冷地问:“大公子,事到如今,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林进堂微微颤抖,半晌才压抑着痛苦开口:“红叶......她是无辜的,是我害了她。”他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自责与悔恨,仿佛说出口便揭开了多年的疮疤,但这一切在他眼神中却变成了无法承受的重负,“她是个好女人,终究是我负了她......”
叶知秋听到这句话,心底泛起阵阵复杂的滋味,忍不住出言骂道:“猫哭耗子假慈悲!都这个时候了,还装好人,你是不是忘了,你刚才差点杀了她?”
林进堂惨然一笑,眼中带着一丝凄凉:“我并非想杀她......只是她知道的太多了,有些痛苦,我帮她脱离苦海而已。”他缓缓地抬起头,盯着那支簪子,“这簪子她都给你了,说明,她对我是真的死心了......”
叶知秋听罢,更加气愤,冷笑一声:“帮她脱离苦海?林大公子,这世上哪有这样的脱离之法!明明是你怕她说出什么,不得不狠下心肠。可笑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有情有义,到头来不过是个虚伪之人!”
林进堂脸色更加苍白,仿佛被叶知秋的言语剜去了最后的伪装。他看着那支簪子,眼神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与自嘲,喃喃道:“或许吧。可是你们……你们根本不懂!”他的声音中带着隐忍的痛苦,眼神却黯淡得近乎绝望。“她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活着未必是好事。”他低声说道,似乎是对叶知秋,又似乎是对自己,“我唯一能做的,便是让她永远不会再受苦……或者永远不会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