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役进七宝葫芦搬酒,在寿宴上招待仙门,刍狗坐在宝物之中一动不动,沉默得像个死物。
卢义誉咳嗽一声,心里后悔叫出‘大小姐’这称号,要是反应快些说她是假的直接把人赶走,就算事后需要找回来,说是当时警惕魔人奸细混入,只是判断失误,也只算是正常的办事过失。
结果下意识当着道门人叫出她,就必须得认了,带着这个霉星在好日子里给姑姑和上官家添堵。
他叫道修一起进去,道:“大小姐,我带你回姑姑那里!”
刍狗战栗起身:“你别碰我!你要害我!”
卢义誉说:”我为何害你?伊——个认识的表哥而已。”
道修不安愧疚,“郑守业在何处?跟我回道门领罚。”
见刍狗不理会他,道修从座位旁把天府阁阁主的信拿出来,卢义誉接了信,满腹狐疑。
刍狗说:“你们别碰我!我自己马上走!”
道修忽然问:“上官小姐,你的簪子怎么一闪一闪的发光?是灵力不足了?贫道给你修补好不好?”
刍狗面露疑惑。
忽然她睁大眼睛,把金簪拔下捧在手里,看到簪子上吊挂的两个红玉石小柿子,呼吸似的一明一灭。
她警戒的看众人,背过身去,小声说:“你们.......是不是你们?“”
脸颊左边右边,有两道微小的风吹过。
她用力的瞪起眼睛,眉间皱起细纹,脆弱的问:“都、都在?”
一道微风亲吻似的拂过,接着又一道拂去,一个轻,一个重。
刍狗呜咽起来,眼睛枯干发疼,把簪子塞进心口,抱起骨灰盒就冲出宝葫芦。
向天高耸的金殿玉宇下全是修士,刍狗骤然闯入,害怕得发抖瘫软。
她一只山野里的小猴子,来到了人的城池,会被套住绳子耍弄,会被打杀关进笼子里。
她抱住骨灰盒往外就跑,有人叫:“大小姐!”
后面他们不叫了,皱眉反感的交接其他名门修士和礼物去。
道修还要说什么,卢义誉拦住敷衍道:“大小姐知道回家的路,道友请便。”
刍狗跌跌撞撞在京都的街道上乱奔,眼前全是一团团扭曲的颜色,那些颜色膨胀收缩,时不时发出破碎的亮光,刺得她眼睛发疼,会灼坏她金簪上的两个残魂。
快找到寇荡,丫头和长林都不能现形了,越来越脆弱。
跑出京都后,怎么找到寇荡?
她有时候摔一跤,有什么好像哪里疼一下,酸麻一下,乱七八糟的混乱声音,穿过她纸一样的身体,她不知道,她也不管。
她更怕。
京都仙门的出口就在眼前,她卖力加快脚步。
但是一个人拦住了她,她举起骨灰盒,扑进那个人的怀里。
一个男人问:“小姑娘,你的鞋子掉了,你不知道吗?”
她盯住京都城门巨大的金色门钉。
她继续往前,她的手努力伸过去,脚下使尽全力,脸压紧在那个男人怀里。
男修笑了,把矮瘦的她抱起来,再次问她:“小姑娘,你迷路进来,吓坏了?”
刍狗恐慌的看到一个面目俊雅的白发男修两手提起她,他无名指上有一枚圆润的碧玉指环,身上挂着一把二胡。
那个男修捧起她的脸,看了片刻,笑起来,再次问她:“你是娇娇的孩子?”
刍狗听不懂。
她披头散发,防备而脆弱的看他。
白发男子思索须臾,说:“凌仕给我写过信,她改名叫宜主。”
刍狗一惊,听到母亲的名字。
她牙齿打颤,冷得害怕。
她按住心口的簪子,按紧怀里小小的丫头。
她把丫头养得招人喜爱,她比母亲养自己养得要好。
可是她还是错了,丫头招修士喜爱,也招修士讨厌,他们杀了她的女孩。
白发男子手中飞来一物,是一只鞋。
他俯身给她流血的脚穿上,刍狗惊惧的退后,疲惫的眼睛紧张的盯住他,缩着一只血泡破掉的光脚。
白发男子沉默一阵。
“你......听不懂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