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狗没有见到母神的模样，但是发现脚下的花丛一直望不到尽头。

当六瓣玄丹花到她腰间的时候，路上已经没有几具逝者，在深处的全部化成花丛。

小舅公说：“好好，猜两个孩子在哪里？”

刍狗迟疑。

她终于看见另外的活物，一头皮毛偏黑的小牛犊，牛犊圆钝的小角上立着一只翅膀白羽的小八哥。

小水牛和小八哥眨巴眼睛，一齐看她，舅公哈哈笑，“好好，他们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刍狗慌了，她正准备问妘夏子。

长林和山嵋变成牛和鸟了！

小八哥扑扇翅膀飞向她，刍狗双手捧住她，惊慌失措，“小舅公，他们变不成人形了？”

妘夏子说：“母神是应他们的要求，给了他们灵体。”

长林甩甩尾巴赶胖蜂，张开嘴想说话，但怕发出牛叫声，闭住了嘴。

“怪我啊！”小八哥山嵋说，但是一点都不生气，“我们在这里感觉被什么东西抱了，它全部把我们包围的抱起来，我和师哥好像全身在发芽，浑身是力气，在它怀里从一颗种子奋力长成一朵开放的会发光的花，我想起小时候师娘送我那只草编小鸟的时候，就变成真小鸟了，师哥也变成小牛。”

小水牛迈起四条腿走向刍狗，舅公摘了一朵玄丹花给他吃，小八哥在刍狗肩膀上跳了两跳，接着说：“这里好安逸啊！我跟师哥不是玩就是睡，肚子也不饿，舒服极了。”

妘夏子说：“母神补全了他们的灵魂，幻化出灵体让他们使用，时间久就能修鬼了，要变人形也是可以的。”

接着舅公拿出两个木牌给刍狗，说：“族长妈妈让你给两个孩子写上名字，放到母屋里，大家祭祖的时候一起拜，有大家的信愿祝福，他们能更快成为青湖的鬼神先灵。”

刍狗疑问：“鬼神？”

小舅公不容置疑的说：“青湖的孩子，当然要守护我们的母屋！”

长林能活过来，并没有意见，山嵋的注意力被圆胖怪蜂吸引，捉了一只拖到刍狗的肩膀研究，黄绒绒的毛球里伸出几只紫褐色火柴棍似的细腿，在山嵋爪下惊恐的乱摆。

刍狗安心下来，问：“这是什么蜜蜂？”

“这是金熊蜂，勤劳温顺但是胆子小，只有东摩族才有，它们是母神的小使者。”妘夏子抓一只黄毛球给刍狗玩，“我们要种玄丹花，也要养金熊蜂。玄丹花直接吃干苦难咽，我们喝金熊蜂酿的玄丹花蜜。”

刍狗记住点头。

妘夏子拍拍小水牛，让长林跟他走，山嵋小鸟立在刍狗身上玩发抖的金熊蜂，大黑蛟在花丛旁大口吞了他们，一阵水响后，他们一起浮在青湖上。

妘娥和孩子们正在种白色的玄丹花，和其他的青湖族人说说笑笑，金熊蜂嗡嗡嗡到处飞动，身上沾着玄丹花的花粉。

小八哥说：“师娘，外面的玄丹花会变色，清晨是白色，中午之后是红色，晚上就变黑了。”

舅公把长林带走，远处的密林看到一些男人的身影，有的骑马有的牵着灵兽，姨姥姥妘娥握住小八哥山嵋问刍狗，她的大女儿妘婧端来一碗金熊蜂酿的蜂蜜给刍狗喝，蜂蜜清甜入心，沾到舌头就滑下去了，迅速散进五脏六腑。

刍狗喂给小八哥，小鸟啄着蜂蜜仰头吞下，憨头憨脑的十分可爱，妘娥笑着说：“她喝三年玄丹蜜就能变人形了。”

刍狗高兴的拿起农具去种花。东摩的灵土极好，秀美灵盛不输给天府阁的丹霞山。

小八哥蹦在蜂箱上欺负戏弄笨笨傻傻的金熊蜂，在花丛间玩得不亦乐乎。

女子们种地干活，一起说些玩笑话聊家里的事，不一会儿谁家有几口人、怎么过的都清清楚楚，也迅速知道了小水牛和小八哥是她的孩子。

刍狗种地不怎么说话，别人问起她，她一脸惊慌的停手，小心翼翼的回答她们。

妘娥说：“你不用这么见外，大家知道外面对女人不好，对你是心疼的，我们有女人出去过，回母屋变得缩手缩脚的羞耻，也不快乐了，要不回来的就会更加爱母屋、爱东摩。红原的当家人姜妩跟外面的男修有过来往，给母屋生了一个男孩，那个仙门男修知道了要夺走孩子，威胁姜妩还打她，大家保护姜妩，他就在我们这里杀人！”

妘娥很生气，其他人表情也愤慨，“东摩几百年了都没有过命案！路上丢了东西不是有人送回来、就是回头去找也没人拿走，族长妈妈几十年也只裁决过几个纠纷，大家也没有说要杀死谁，但外面的仙门修士杀人抢物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我们东摩人因此很讨厌外面的仙门男修，而且我阿妹被卢卿云迷惑，命也不好了！后来姜妩被抢走的男孩回来了，变得跟那个杀人的男修一样坏，他竟然会骂他的母亲，还说跟东摩有“杀父之仇”，要把他喜欢的东摩女人从母屋带走！凭什么？我们不会离开自己的亲人，这个男孩既不是个好人，也是个外人！他对我们说很坏的话，把和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东摩男人也带坏了，我们把他赶出去，各家的母亲和舅公狠狠教训男孩们才好。”

妘娥采着蜂蜜，跟刍狗讲了很多。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些心里话，妘娥收完蜂蜜，伸手就来帮她捆成熟的灵植，接着继续讲起舅公。

“夏子还是个小孩，他本来不算到舅公这个位置，跟族长妈妈一起当家！这个弟弟每天跟女孩谈谈恋爱出去打猎还差不多！”妘娥有点嫌弃，又有点难过，“可是你的大舅公妘春生，就是维护姜氏，被洪炉大冶那个抢男孩的男修打死的，夏子就成了小舅公，其实他没有大哥春生稳重有威严，对男孩子们假装凶......”

刍狗终于开口。

“洪炉大冶？”

妘娥愤恨的说：“他叫殷炽！他在东摩杀了春生，他也被打死了！那个男孩在姜妩手里长大的时候，本来是个好好的男人，落到外面去几十年，变得跟殷炽一样面目可憎........”

妘婧抱着两个弟弟妹妹过来，妘娥不往下说了，问起刍狗母亲过得怎么样。

刍狗意识到在妘氏中，自己是最小的一辈，而且因为还有山嵋这个女孩子当养女，他们觉得山嵋也是妘氏的女儿。

大家把她看成新的后人，母屋有了更新的延续，所以是高兴喜欢的。

刍狗主要是听她们说话，大家都伸来手捆灵植，嘴上聊着天，你一把我一把的很快把熟灵植都捆了。

刍狗手里的活于是很快结束，远处传来打猎回来的男修唱的歌，他们用骨头做成乐器，吹出沧桑而悠长的声音，十分好听。

刍狗从她们口中听到了别的地方的故事，什么绿谷青湖出美女，白珥白岩出俊男，红原丰茂金不换，紫花黑河出凤凰。

小八哥跳到妘婧背上，说：“‘出凤凰’什么意思？”

“紫花黑河那里出聪明人！”妘娥喂小鸟喝蜂蜜，笑眯眯的说：“赢家的孜孜是个好小伙子，他配的丹药好，赢家出了个能人。族长妈妈叫他过来给青湖帮忙，你们看见他没有？”

小八哥歪头。

妘娥对刍狗笑：“孜孜跟好好一样，干活话也不多，你们差不多大的。”

她又问女儿妘婧，“跟好好差不多大的还有谁？”

她们数起来，小鸟跳来跳去的听。

山嵋发出一声八哥叫，刍狗睁圆眼睛：“你真学鸟叫吗？

“怪好玩的！”山嵋咯咯叫，“师娘，这里的人没有秘密的呀？”

刍狗无事可做，模仿着转去下一片地，帮其他的族人收地，抬头看到一个紫衣男子在玄丹花丛中，男人黝黑俊秀，耳朵挂着一根紫晶串羽毛，眼睛乌黑清润，像青湖的湖底。

“我这里的都做完了。”那个男修说，“你是妘好？”

他摘下一串灵果和一把花，“送你。”

刍狗接过花和果子，昨天她已经从东摩人手里收到很多了。

夜里在母屋的火堆旁坐下，小舅公不在，妘娥说小舅公去他相熟的家里歇。

虽然她没说相熟的是什么人，但刍狗被动了解了东摩人的一天，猜到是去走婚相好的女子那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