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狗听到最初进洪炉大冶时,响在空中的鼓声,她看到一座削平的山顶有座巨大擂台,有人在上面比刀斗枪,擂台外放兵器架,男人裸露上身,肌肉虬劲偾张,咚咚擂起战鼓,鼓声激越雄浑,穿红黑衣甲的武修们在擂台周围喝叫。
妘婠在身侧哽咽一声,“族长,我怕......”
刍狗搂住她的肩背,战鼓声越来越近,越来越重,直穿入她的身魂震慑敲动,她也战惧不安,牙齿打颤。
伊仙臣伸手在她肩膀轻按一下,度上一层剑气,抵御演武台的战意斗气。
剑风围绕保护她,刍狗一怔。
他给了我一道剑气。
还是晚了些许,刍狗感到鼻子下湿了,摸到红色鼻血,已经被斗气震出轻伤。
她的下巴被伊仙臣的手捏住,他擦抹她嘴唇上的血迹,皱起眉头。
玉剑落下时,武修们停下比试,纷纷兴奋涌来,“伊师兄!来这里指教?”
伊仙臣说:“殷逊在哪里?”
武修们脸色有异,不好意思道:“殷逊出错受罚降职,不在武宗内了。
他们好奇的看伊仙臣身后的刍狗和女孩,妘婠把头埋在刍狗身上,刍狗抱着她安抚。
武修笑问:“伊师兄,这女子是谁?”
“她是我的.....”伊仙臣看低下头的刍狗,朱红玄丹花在她耳边颤动,明艳秀美。
他笑了,“她是我的女人。”
武修哄然大笑。
“恭喜伊师兄添了一位佳人,殷逊也如愿抱得一位异族大美人回来,是他心心念念多少年才团聚的老婆!”
伊仙臣一愣。
有个大汉赞叹,“虽然殷逊降职,但他带回来那个异族女人太漂亮了,比洪炉大冶......嗨!难怪殷逊念念不忘,老是提起她!”
又有人笑:“还一下儿女双全,好大福气!”
这时一个十二岁男孩被推出来,武修道:“殷倌,伊师伯是铸剑青峰峰主,找你爹来了,还不带他去?”
伊仙臣见刍狗立即看住那个男孩。
殷倌完全是仙门男修模样,穿着黑红甲衣,佩着刀枪,头发梳起,和武宗男儿一样。
他和刍狗抱着的女孩长得很像,妘倌看到刍狗,又见到妘婠,犹豫不定的开口。
“姐姐,你和好好来这里干什么?”
刍狗指他,招手让妘倌过来。
伊仙臣看她,转头问男孩,“你也叫她东摩族长?”
妘倌没有作声,只看了看姐姐,问:“这时候你怎么没在修身馆上学?你不学写字,爹又要生气了。”
刍狗有些疑惑,但犹豫片刻,走上前牵住小舅舅的手,另一只手握着沉默的小姨妈,拉他们一起坐上伊仙臣的飞剑。
伊仙臣没有说什么,送他们一起去殷逊的住处。
演武台武修热情告别,遥遥呼喊洪炉大冶二师兄。
刍狗知道双胞胎一起玩耍长大,让他们坐在一起,但妘婠只是挽她的手臂依靠她,没有像在东摩时和弟弟亲密。
刍狗在小姨妈手心画东摩里六瓣花形状的走棋图。妘婠姐弟总是在晚上的母屋火堆边玩这个,玩得比她好。她用指尖装作彩色石头一点点的走棋,妘婠忧惧的脸上才露出一点笑容,亲近的摸她的手指。
伊仙臣看到她和小女孩在手掌上做游戏,心一下颤动柔软下去。
他好奇的在飞剑坐下,伸臂揽住刍狗,“这是什么游戏?”
小女孩的笑容消失,她很怕生,伊仙臣低头亲吻刍狗的头发,柔和的说:“回去告诉我,他们是你什么人。”
妘倌转头看他们。
男孩说:“伊师伯,好好是我们侄女。”
伊仙臣笑了“原来是小舅爷爷和小姨奶奶。”
刍狗的指甲陷进手心。
妘倌脸有些红,问:“伊师伯,你和好好结婚了?”
伊仙臣一下有些失神。
妘婠拉住刍狗衣袖,委屈的小声说:“族长。”
男孩对剑修满面敬畏,点点稚嫩的头,说:“女人是要男人依靠的,不然过不好日子。”
刍狗呆住。
他在说什么?
姐姐妘婠不作声,握紧刍狗的手。
伊仙臣对小男孩叹笑道:“我确实不想她受伤,现在声音丢了,手也换了,小舅爷爷,她为什么变成这样?”
十二岁的男孩茫然不知,这时飞剑落下,来到一片山谷。
小姨妈忧愁惧怕,紧贴在刍狗身旁。妘倌面露犹豫,跟伊仙臣说:“我爹在哄我娘,我娘有些脾气。”
前面有一片绿森森树木下的三层院子,墙内隐约传出人声。
她抬手去推门,伊仙臣已经打开门,刍狗只能牵着妘婠在他身后。
看到院中有一男一女,男人跪着朝女人说话,伊仙臣意外。
男人屈膝在地,仰起头哄一个鼻青脸肿、穿着脏旧异族衣裙的漂亮女人,说:“妘娥,你要是早认了做夫妻,我就不打你吓唬你了!我想你多少年,爱你多少年,等这一天团聚又有多少年?出手打你,我不心疼?我也伤心难过啊!”
伊仙臣怔住。
殷逊眼睛含泪,哀求发誓,“只要你认了当我老婆,我一辈子对你掏心掏肺的好,你不用再种地干活了,什么都不用做,我心甘情愿养你和孩子,让你过得舒舒服服,像公主一样,也不会关着你!你只要忘掉从前的事,跟我重新开始,我们就只有幸福日子了,怎么不行?”
伊仙臣看住这一男一女,脸色变白,退后一步。
“啪”一声响,妘娥抽殷逊一巴掌。
殷逊勃然大怒,站起身,“是你非要逼我动手!早就无处可去了,还不服气!”
他捋起袖子,面容狰狞的威胁,“即使你漂亮能干,我也能把你当竹子劈开变成粪箕,装上大粪!”
伊仙臣忽然发怒,一道剑光射穿两人之间,穿破墙屋。
一男一女惊住,扭头看他,妘娥看到剑修身后的刍狗和孩子,青肿不屈的脸一下溢出泪光,激动大叫,“好好!”
她向刍狗奔去,露出裙下锁链,被压制法力的链条扯住摔倒。
刍狗奔过去扶妘娥,母女三代哭抱在一起,妘倌在另一边不作声。
殷逊吃惊,“伊师兄?”
伊仙臣提剑指他,“你怎么能如此欺负囚禁女人,逼她做你妻子!你.......”
殷逊沉默跪地,望着他。
伊仙臣失神的看向刍狗。
妘娥捧住她的脸,抚摸她失去声音的脖颈,哭骂不止。
之前我对待她时心怀怨恨不甘,难道也是殷逊刚才凶狠可怕的模样?
殷逊低头,“伊师兄,这是我们家事,掌门已在执法堂处置过我,师兄如有异议,再报掌门吧!”
伊仙臣满面愠色,一剑斩碎妘娥锁链。宅院内大风忽起,妘娥挥风刀削向殷逊,两人你死我活的撕打起来。
妘倌在一旁低落的说:“伊师伯,我娘脾气大,一恢复就要杀我爹。“
妘婠哭泣,“弟弟!他带外面的坏人来灭了我们全族,杀死大姐,摔死大姐孩子,姥姥和舅舅都死了,娘亲是绝不肯做她老婆的!”
伊仙臣震惊变了脸色。
刍狗忽然拉住他的袖子,指跟殷逊打架的妘娥,接着指他的玉剑。
伊仙臣皱眉问,“你希望我分开他们?”
刍狗点头,指住妘娥。
伊仙臣剑气暴散,愤慨道:“此人真是洪炉大冶的禽兽败类!他灭你全族,抢你亲人,死不足惜!”
刍狗睁大眼睛,看伊仙臣拔剑去斩殷逊头颅。
他什么都不知道?
殷逊在剑修剑下退败求饶,妘娥凄厉大笑,一口啐到伊仙臣脸上。
伊仙臣愕然不解,妘倌着急的为父求情。
刍狗从后面抱住咒骂不休的妘娥,拉住婠婠,转头见妘倌挡在殷逊面前,心里一冷,决定把妘娥母女拉出屋门外,就藏进心地。
然而她从门口惊恐退后,何世殊拍着巴掌,一身华服从门外走进来。
“吵死了,掌门师兄在经纶重楼都能听到这里有女人叫骂。”何世殊弯起狐狸眼笑,“二师兄不在铸剑青峰上重温佳人,而在这里行侠仗义,不是谁挑唆的吧?”
伊仙臣抓起殷逊,怒斥道:“此人违反门规,禽兽不如.....\"
何世殊抬手捂嘴,强忍住笑。
“放下殷逊。二师兄,掌门招你现在过去!”
功亏一篑!刍狗在袖子里捏住拳头,骨节发白。
何世殊扫一眼她。
“师兄的小妾,就由我送回铸剑青峰,免得误了急事。”
伊仙臣愣住。
妘娥挡住刍狗,怨恨凶狠的翻起狂风,“狗贼欺负好好!”
何世殊拿出两副锁铐,在大风中懒洋洋,“我来收拾后续,二师兄再不走,我要挨大师兄骂了。”
伊仙臣气愤的放下殷逊,对苍白了脸退后的刍狗认真道:“你在家等我!你灭族投奔我,我在掌门师兄面前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