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凌玲睡得很浅,稍稍一点声响就醒了。
这两天在床上躺太久头疼,她强撑着术后的疼痛,坐了起来,在睡衣外面披了一件薄薄的衬衣,扶着墙慢慢的走了出来。
他听到身后玻璃门拉开的声音,转过头就看见凌玲靠在门框上,眉头皱了皱,正神色不明地看着他,两个人默默对视了一眼,赵东阳意识到不对,朝她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赶紧将烟头摁灭在了烟灰缸里,周凌玲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从他面前越过走到了沙发椅上坐下。
天灰蒙蒙的,铅灰色的云铺满了整个天空,让空气都沉闷起来。
她虚弱地靠在沙发椅上,像一尊木雕一动不动地,宛如失去了生命。
他在饮水机前接了一杯热水,搁到了她旁边的桌前。
她神情木木的,眼眶泛红,眼神空洞,望着远方,怔愣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她没有反应,他轻声说道:“凌玲,喝杯热水”。
凌玲仿佛才从思绪中惊醒,木然地拿起桌旁的水杯,轻抿了一口后,将水杯放回到了桌旁。
天越来越暗了,像是要下雨。那种将落未落的阵势悬得人心烦意乱。
临放假前,部门经理突然给了一个新项目给他,五月中旬要完成,他们这些做软件的人,虽然工资不错,但是付出的辛苦也是无法想象的,有的时候,遇到卡壳的时候,他们坐在电脑前一待一整天,想破脑袋可能都没有结果,加班那是常有的事情。
公司效益不错,经常会在放长假前,丢一个项目过来,其实就是要让他们放假也不能休息,这两天他都没有时间看一眼。
赵东阳不敢走远,坐在圆桌前一边工作,一边留意她。
周凌玲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径直走进了房间,关门。
赵东阳知道任何一个女孩子经历这样的事情,内心的创伤不是一朝一夕能平复的,只能交给时间去抚平一切。
看着紧闭的门半晌,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雨在后半夜的时候落了下来。
周凌玲睡到了半夜是被窗外落下的雨声吵醒的,嘀嘀答答地落在窗台上,她躺在床上,拿过手机,是爸爸发过来的信息,那些关心的话语,让周凌玲感到羞愧。她辜负了父母的教育与爱护,她觉得最无法面对的就是自己的父母了,心里懊悔不已。
赵东阳和衣躺在沙发上睡不着,辗转反侧,新项目他做着做着,就遇到了拦路虎,想破了脑袋都不知道怎么继续,他洗完澡就躺在了沙发上,静下心来想问题。
他听见一阵压抑的呜咽,声音很小,细微缥缈,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听着格外让人心疼。
赵东阳想了想,还是敲响她的房门。
里面的哭泣声马上停止了,过了半晌,恢复了平静,他不放心,便说道:“凌玲,我进来了”。
片刻后,门轻轻从里面打开了。
房间里灯光朦胧,走近一看,周凌玲满脸泪痕,眼睛红肿,形容憔悴不堪。
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一个女孩子遭遇这样的伤害,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和绝望,所有的话语在遭遇身心的重挫后,都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和无济于事,在他的内心深处对她有着特殊的感情,心疼、痛惜,还有隐隐地怒其不争,他是能够体会到她的痛苦。
这样的伤痛并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治愈的,也不是任何人可以帮他分担的,只能依靠她自己去想通,还有时间,慢慢地去淡化,走出阴影,重新面对崭新的生活。
他到客厅里倒了一杯温水给她,周凌玲轻抿了几口,放在床头柜,抱着膝盖靠在床头上,神情愣怔,赵东阳静静地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
两个人沉默不语,窗外雨声淅沥,更显得房间里寂静无声。
房间里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她垂着眼睫,有一种支离破碎的空洞。
她呆呆地凝望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像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握着杯身手紧了几分,一幕幕像电影的场镜头在眼前慢慢地回放,她尽量地装作局外人身份去说别人的故事,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她和徐凌柏在一场饭局上相识,客户为难她,想灌醉她,他帮她解围,她以为自己得罪了客户,会失去工作,她没有想到徐凌柏能耐这么大,不仅让那个为难她的客户从此以后不敢再纠缠她,还跟他们公司合作。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小三,徐凌柏有一个在缠绵病榻的妻子,而今天他有这么大的成就,得益他妻子娘家的助力,他是不会为了她和他妻子离婚的。
徐凌柏和那些对她垂涎三尺的男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是徐凌柏的手段更高级,在那场饭局的时候,她可能已经成为了他的猎物,世界上没有童话,只不过是对方的见识和情商都比你高,然后俯身迎合你罢了。
知道真相后的她,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改变,周凌玲再也不是那个骄傲纯洁的女孩,而他也不是那个救她于水火的英雄,曾经让她仰慕甚至心存幻想的男性形象轰然倒塌,说到底,他和那些所谓的成功人士一样,他利用自己手中的物质俘获她,在她的身上寻找新鲜感,刺激感来调味他的生活。“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以此满足中年男人情感的虚荣心。
她在他营造的世界里,慢慢养成了强烈的虚荣心和依赖感,出行有豪车接送,住豪华别墅,有专门的衣帽间,里面挂满了各种漂亮的衣服、鞋子、包包,名牌化妆品……
这样的生活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不知不觉中让她渐渐变得懒散,丧失了生活的斗志,忘记了自己的理想,当青春不再时,而这一切都是一场虚幻泡影,自己就会像这只在温水中青蛙一样,不知道危险正一步步的靠近,直到不知不觉的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