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宣子拉着林玥到桌边坐下,终于开始说正题。
“为师这次出去幸不辱命。西洲和玉楼两国已经和我达成协议。一旦需要,他们即刻发兵侵扰新汉,帮我们牵制住新汉大军。七皇子,为师认为,我们是时候启用鸢门布局四处的暗人,内部瓦解新汉和护国军了。”
林玥一时没说话,伸手拿壶倒杯茶推到韩宣子面前。
韩宣子离开林城时说去周边几国看看南国遗臣,回来却说和西洲玉楼两国达成协议。
西洲和玉楼两国若真的和新汉为敌,那他们一起行动,新汉镇守边关的几十万将士就不敢离开半步。各城散兵不足为惧,藩王兵力是不少,但上官枭谋逆,成王借了兵,这事皇上肯定会引以为戒,大举削弱藩王兵力。最后问题便只剩下听从龙符调令的二十万的护国军。
林玥尊师重道,但林玥不是永远只会听话的小孩子,他越长大越有自己的想法。
林舒儿一直反对用武力夺取江山。她说发动战争劳民伤财,流血千里,良田堆满坟头。她说上山的路不会只有一条,成大事要靠脑子,硬抢是最下下策。
林舒儿的想法正是林玥所想的。所以,林玥才会纵着林舒儿,任她自由发挥。
“师傅,玉楼和新汉隔着广阔沙漠,从来井水不犯河水。而西洲一直和新汉友好睦邻,互通商贸。这两个国家怎么会和新汉为敌?”
韩宣子从袖笼里拿出两个明黄色的小卷轴放到桌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七皇子看过这个就明白了。”
林玥拿起卷轴打开。
第一个卷轴上盖的是西洲国印,内容是西洲帮七皇子完成大业,七皇子要把新汉西南十三城作为谢礼送给西洲。
第二个卷轴盖的是玉楼国印,内容是玉楼若能助七皇子登上王位,七皇子要赠送五万少女给玉楼,帮玉楼繁衍生息。
林玥眼底加深,抓着卷轴的手也渐
渐用力。
“爹,你老糊涂了吧!”
凑过来的韩莫非阅罢卷轴内容忽然激动暴走。
“爹,你怎么能擅自替七爷签订这割地送女人的契约!我平时对七爷称呼上随意些,你都骂我不知尊卑越规。而你表面一口一个七皇子尊称着,背后却打着他的旗号做出此等僭越之事!”
被挑战威严的韩宣子眼底腾起两簇火苗。
“混账东西,不学无术,居然还知道什么叫僭越!那你知不知道事从缓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韩莫非被老爹瞪的头皮发麻,却硬着头皮梗起脖子:“我当然知道事从缓急,但事情再急,也总要在底线之内吧。割城、送人,这样有损国威有损根本的条件也答应,就不怕七爷成就大业后,被世人戳脊梁骨么?”
被儿子教训的韩宣子气的后槽牙磨得咯吱咯吱响,山羊眼微眯起一道锋利寒芒。
熟悉的眼神让韩莫非后背猛地窜起一股子凉意,再不敢当英雄,怂的到林玥身后躲起来。
林玥迎上韩宣子的锋利眼神:“师傅,玥儿谋大事不只是为了复仇,也是为天下黎民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若是为了成功,就将疆土和子民当谢礼送出,是违背了我的初心。”
韩宣子眼底沉浮:“七皇子,这只是权宜之计。等你坐上王位大权在手,就算不兑现承诺,他们还敢来抢不成?”
“当年新汉对南国背信弃义,导致南国血流成河,满地坟冢。若到时候我对西洲玉楼的承诺不兑现,那和弘业有何不同?”
林玥固执的说完这话,抄起两个卷轴放进袖中,转身大步走出密室。
韩莫非一见林玥走了,立刻脚尖着地小心的绕开他老爹,然后“嗖”的一下的窜出去:“七爷,等我!”
城外,密林,山涧。
林玥将两个卷轴交给一黑衣人,并附上自己的贴身玉佩。
黑衣人一并接过,谨慎放好:“七爷放心,玄衣定会将
此事办妥。”
玄衣离开约莫一盏茶时间,韩莫非终于顺着乐声找到在山涧旁吹陶笛的林玥。
两人从十岁开始一起长大,一起练功,不是兄弟,胜似兄弟。韩莫非知道林玥吹起的这玉制陶笛,是她母亲留给他的念想,视若珍宝。他从不轻易吹起陶笛,一旦吹起,不是怀念母亲就是遇到难做决定的事。
笛声因为韩莫非的到来戛然而止,林玥轻抚陶笛后收到袖中。
韩莫非瞟一眼林玥脸上的阴郁,故意打着哈哈道:“七爷,你说我是长得不行还是人品不行,怎么就处处碍着老爷子的眼。从小到大他瞧见我就跟瞧着一坨屎似的,真怀疑我不是他亲生的,是他从仇家偷回来就为折磨我的。”
林玥沿着山涧往上走,不紧不慢道:“你十年前就这样怀疑过。十年了,还没找到你的亲爹?”
林玥犹记得,韩莫非十二岁时候因为被逼练功累到崩溃,就哭着说要去找亲爹。结果被他爹打半死,又扔寒潭一个月。从那以后,不再听韩莫非说找亲爹的话。
韩莫非抬脚跟上,郁闷无比的长长叹气:“其实我不懈努力偷偷找了亲爹多年,但,后来被胡将军证实他就是我亲爹老子,还见证了我的出生。哎……最后一点希望都破灭了,真是好一个人间惨剧啊。”
林玥暗暗叹气,韩莫非的怨念何尝不是自己的怨念。
韩莫非跟着走了一阵,抬手抹一把额头的汗:“散心散的差不多就行了,再往上陡峭可是难走了。”
林玥抬脚继续前行:“去宝相寺求神拜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