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色的雉鸡已经在于火色的燕子在歌唱。

所以老人们，

对着死去，和成为神明的人，

如是说道。

“醒来吧！”

《美洲原住民诗歌》

…………

吴青在公共马车中摇摇晃晃，法身观想度并无肉眼可见的进展。

马车一滞，将吴青的思绪拉回到了眼前。

从上个小镇买了报纸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天。

吴青从马车的侧面车窗伸出脑袋，眼前是一个山脚下名为锡斯科的聚集点，抬头远眺，如一条雪背蜥蜴般匍匐的内华达山脉已经在望。

一条叮叮当当、敲敲打打声火热，正在施工的铁路轨道，从聚集点的中间穿过，一直延伸到内华达山脉的崇山峻岭之中。

大量的枕木、大量的钢轨、大量的蒸汽设备、以及大量的华工。

推着手推车，扛着鹤嘴锄，戴着竹斗笠的华人铁路劳工，默默劳作。

旁边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毡帽的白人监工手持鞭子……

公共马车开始卸货，孟实也催促吴青下车。

蔓延进内华达山脉不知几十公里的规划线路上，如这般的工地多达十六处，分别属于不同的华人公司管理，同时开工。

而孟实熟悉的那个华工劳务公司，熊华公司，则位于内华达山脉深处，此时太平洋铁路施工路段的最前线，一处名为塞拉岭的施工路段。

还要顺着施工铁路线，往内华达山脉上攀爬三十多公里……如果不是孟实说熊华劳务公司，是所有华人劳务公司中最大，最有权势的那家的话。

又如果说假设哪家华人劳务公司最有可能有内华达山脉的地形资料，那必定非熊华公司莫属的话，吴青才懒得再多走三十多公里的山路。

也不用特别的辨认方向，一直顺着施工线段走就行。

长达数英里的花岗岩石裸露出山脊的表面，被雨水冲刷成贤扇贝壳条纹状，像垂挂的布匹。

越往内华达山脉的深处走去，裸露出山脊表面连片的花岗岩石就越多，铁路施工路段上的蒸汽设备就少，反过来，像工蚁一样分布在工地上的华人就越多。

直到傍晚时分，吴青真正接近了塞拉岭工段，工蚁般的华工的密集程度，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站在一处山棱突出的位置上，烟雾、蒸汽、灰尘，叮叮当当铁器打击声，与时不时的爆炸声扑面而来。

吴青抬头看到红日西沉只剩一条紫边。

他身处于塞拉岭下方的峡谷，这里被修整出一个巨大的方形洼地。

这个方形洼地容纳着零散的几个木屋，以及蜂巢一样紧紧挨挨上千个用薄木板和肮脏帆布搭建的帐篷，这些低矮的帐篷大都不过四英尺（12米）高，六英尺（18米）宽，活像是土拨鼠居住的洞穴。人在里面，只能始终岣嵝着腰。

这些帐篷便是塞拉岭路段，数千华人劳工的居所，尽管夜色已显，但远还没有到华工下工的时间，帐篷中间徘徊着寥寥无几的黄种人，脑袋后边都吊着一根油腻的辫子，前半个脑袋露出一片蟹壳青。

视线上移。

高耸入云的塞拉岭峭壁上，爬满了如同蚂蚁般密密麻麻的黑点，再细看，才发现是一个个坐在用藤条编制的箩筐里的华人劳工。

蔚为壮观。

箩筐从山顶用吊绳挂下来，这些华人劳工，便被悬在了距离峰顶500英尺，距离峡谷1200英尺高的峭壁之上。

铁锤击打凿子，叮叮当当响。

手工开凿钻眼，用炸药把以坚固花岗岩为岩基的塞拉岭炸开，开辟出一条岩石通道，以铺设枕木。

没有打桩机，没有挖土机，没有运土车，更没有升降机。

手工制作！

美利坚西部的大片土地，在立国之初并非是联邦政府治下，而是印第安人的地盘，随着美利坚西进运动，以及美墨战争的胜利，广阔的西部土地才被纳入联邦政府统治。

但也仅仅只是纳入统治，西部的土地在过去几十年里，并未真正意义上得到联邦政府的开发和使用。

美利坚东部密集的铁路网到密西西比河为止，寥廓的飞艇场也到密西西比河为止，没有铁路与飞艇连接，密西西比河以西，旷远肥沃的西部地区，便处于一个相对独立与野蛮的状态。

既没有成体系的铁轨系统，巨大的货运飞艇也无法在崇山峻岭中起降，大部分的蒸汽机械设备又都大过蒸汽列车本身。如果想要将大量的大型蒸汽设备运入位于崇山峻岭中的铁路工地前线，代价高昂。

正当铁路公司头痛时，他们找到了廉价替代方案：华工……

如果仅仅看鹤嘴锄与劳工的话，是丝毫感受不到所谓蒸汽与钢铁时代的特征。

但吴青的视线再度下移，他在方形营地的外围，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如同一条身披重甲的黑色长龙，匍匐在昏黄的暮色中冒着蒸汽，又好似一条接近天空的山脊。

厚重钢甲、圆鼓鼓的舰炮炮塔，黑洞洞能够塞个人进去的粗大炮管，铁林般的重机枪、圆型大灯，加起来近四百米长的十五节小屋一样的车厢。

这些沉重的一切危险之物，都被足有一人高，数不胜数的蒸汽列车钢轮背负着，停靠在已经修好的铁轨之上，轮毂和轮缘上全都雕刻着花纹，只能看见钢铁车轮的下半部分套在滚筒之中。

黑漆漆的半径杆、合并杆、曲轴连杆停止不动，蒸汽列车并没有开动，但是牵引机头的烟囱依旧向上喷吐着如乌云般铺天盖地的红雾，时灭时亮的火星子在红雾中起伏。

【陆地飞行者号】

超重型轨道列车武装

美利坚国家科学院领衔，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美利坚重机公司、春田武器公司、科罗拉罗能源公司联合制造！

2884轮式、车厢共十五节、厚重的钢制板装甲足以免疫相当口径的火炮炮弹，每平方英寸锅炉压力达三百磅，最高时速可达九十六公里。

1862年设计，搭载了两门230口径列车炮，六门春田产90口径快炮，八门十三英寸臼炮、二十挺铜管加特林机枪，一个由两节车厢组成的机修部，两辆重型蒸汽战车。

最大载员：七百六十人

（包含车组成员、炮兵营、后背工兵营、后备步兵营、太平洋铁路公司管理层、技术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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