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我倒不是要研究古董,但这可是要对我人生都帮大忙的一件物事,阿姨,等事成之后我还要再好生报答您的!”我又感激不尽地说道,小学老师同样欣慰地笑了笑。
“同学,看你高兴成这样,你肯定是在积极地帮朋友的忙吧,这样好极了,我就经常告诉学生们要记得在生活中随时都乐于助人!我还有事,你这就赶紧把这些书页拿过去,也帮我问声好!”小学老师说罢就走了,而我还跑回寝室一趟,顺便把原本也带了出来。
宿管阿姨看我像在忙里忙外地跑,又叮嘱我当心别跌跤,那些机器清洁工把地板拖得太干净,急着出门的同学经常打滑。我倒是走得很稳,这下我心情极好,似是觉得今日世上一切都在助我实现这桩人生大事;我还不曾仔细看过结局,让他先看罢,如若结局果真是圆满谢幕,我会提出我们一起到郊外的一座江南古典园林去约会,再不去那里都快要被拆除了,因为和这座日新月异的未来都市格格不入;我会在那里向他倾诉爱意,让他答应我,答应与我结为爱侣!
后来就是婚约然后喜宴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女人很擅长操劳的事情——天啊,宝玉不是分明说过:“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不好的毛病儿来;再老了,更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一个人,怎么变出三样来?”不我不要当鱼眼睛,我还是那颗无价宝珠,只要留住青春的话,这世外桃源是不是就能留住?
我联系了诺拉哥哥,又回到了黑鹄街原来与他见面的地方,接着我取出缺页交给了他,得了那些愁肠百结的女儿心思等先有了结局再说不迟!“你找到剩下的缺页了么?这可真是个好消息!那么,就让我看看罢!”我便注视着他拿起缺页,他像是有些踌躇似的,但仍是看向缺页上的每一行记载。
“结局是怎样的,诺拉哥哥?”我也心急火燎地等着,我离与从前脱胎换骨就一步之遥,我是真的会变得再也不像那颗无价宝珠么?说什么女人在三十岁后——没有,根本半点也没有!伊丽莎白女王到老了还能对亲王露出少女般的红晕来!然而我却见他的眼神陡然从期许变成暗淡,我骤然感到有些心惊胆战了,难道那结局是不尽如人意么?可这不应该是一个美好的传说么?
“是这样啊,原来是这么回事!”诺拉哥哥放下缺页黯然失色地摇了摇头,我忧心忡忡地看着他,那份失落甚至比反射在钢筋水泥上的秋阳还刺眼,“这是真的,这也太像那位大人物的作风了!”“诺拉哥哥,结局到底如何了?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又如火焚心般地焦急追问他,他的紫瞳都不再闪烁了。
“我一直是在某位大人物底下做事的,并且我的职责,就是为他而活……”“什么?”我感到整颗心猛然下沉,急切终究转化成了一股被引燃的狂暴怒意,那怒火放肆地在心头原野上把万紫千红都烧焦。“可我其实也向往自由,我曾经就这么期盼过,所以他才让我去找这本书,是的,他想让我清楚自己的身份斤两!”我浑身都在发颤,那怒火像是要把生命也吞没了一般。
这时他的脸色也自沮丧逐渐变为无奈放纵的惨然,他惨然冷笑着自嘲,我像是被穿在了荆棘上。如此一来,我所愿的那些胡思乱想是否也就此化为乌有?一念及此我就越发怨恨,我会怨恨眼前发生的所有一切!他的遭遇也好,和他一起的传说也好,凭什么会被玩弄?
“按照那位先生的意思,我就是那个被诅咒的少年吧……而被诅咒的少年,永远都得不到救赎……”“不,会得到的!诺拉哥哥所愿的都会实现的,你会自由的,你也无须为任何人而活着!所谓救赎,所谓救赎,到底那算得了什么?若这传说未能帮你实现的话,我就去帮你实现!只要是你想实现的愿景,我就会为你肝脑涂地,哪怕是须得拼上性命我都不怕!”
我再也不愿看到了,我不愿看到他的笑意骤然若坠入无底深渊般绝望至极,他所说的那位大人物凭什么可以如此控制他,凭什么能左右他的命运?我又一遍遍回想起那个梦境,他瑟缩在街头角落的低微的啜泣声仿佛回响在耳边,我也随着肝肠寸断地眼含泪水地抽搐着,灵魂宛如与此刻他融为一体。我不知他会如何看待眼前的我,我变得很失态,我几乎变成了一个失魂落魄的女人。
“但是,那就是故事的结局,既然是已经写好的,那么谁也帮不了我!”他却凄然笑着摇头,仍然将缺页递给了我,又无奈地摊了摊手,“这份差事还真是又麻烦又无聊,不过好在,我跟你相处得倒还算是愉快!然而,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也必须走了!”“故事不会就这样结束的,诺拉哥哥,请你再等一等,我一定会找到你想得到的结局!”我却拼命摇头,我只想留住他,我一定要挽回他,但此时我纵然会神机妙算也得不出任何能改变眼前一切的妙计!但他转过身去了,我紧握着那些缺页,我感到心中垒砌的城池刹那间像海沙般坍塌下来,又被冲入一股浊流中,成了一汪死水。
“会改变的,请你,再相信我,不要,放弃……”我终于语无伦次地啜泣起来,我想我实在是一无是处极了,只知道想妄想那些女孩心思,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得到了水晶鞋,但说不定,我只是在那舞会上偶然经过。
“其实,跟你一起度过的时间,很不错……”我应当是颓然地快摔倒在地,但他又转过身来对我温文尔雅地微笑着,那紫瞳中的璀璨星光虽晦暗微弱,却仍在向着我努力闪烁;我更是泣不成声,他是想要试着安慰我,那是源自除了父亲之外的来自男人的温暖,我从出生起直至现在也终于感受到了,至于父亲,我都快要对儿时所遭遇的记不清,我应当因不听话不打针被狠狠打过屁股——我跟所有的普通小孩一样长大,也跟所有的普通女孩一样长大——可我直到不再是少女,还想着要当与众不同的那个,那命运还在不断提醒我,我剪断不了系在所有女人身上的那根丝线。“但是,故事的确该结束了!”他最终微笑着离开了,但他留下那本书,那个还未被改写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