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本不是获得永恒的生命,而是因太古神明的无心之失被强行封在一口活棺材里,那是一座灵魂永远都不得解脱超度的地狱!我既不能跟随深爱的人一道坠落悬崖同入轮回,更不能向这夺走他与亲人的世间诉说倾泻我积压了数百年的悲苦怨恨,我在这山岩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躺在这口活棺材中一遍又一遍独自回想起那些在沧海桑田中早已化为灰烬的幸福,听着那些风在百年间吹来的新的故事,那就能让我聊以解忧么?
我想除了加剧无法逃离这活棺材的痛不欲生外就一无是处了,而且这绝望如今还在那北欧的陡峭山巅上绵延不绝……所以才会造就这冥冥之中注定的天意,是绝望的诅咒在彼此吸引么?不对,那样想不对,凭什么就只能继续沉沦?
诺拉哥哥果然就在这座大厦中,我看到的是幼年时刚被弗朗辛所收养的他,弗朗辛给他穿上一件小西装,还将他的头发束起来;而当我望见他幼小清俊的脸颊时,前尘的记忆立刻涌上心头,他的脸颊与雪澈哥哥重叠了,如同光明之神博德的容颜释放出令日月星辰都黯淡的光芒,我能看到雪澈哥哥的灵魂与他融为一体,却依旧在他的心灵深处沉睡,他什么都还没记起来,但哪怕记起来那些美好岁月,他又怎会恢复成雪澈哥哥?
他是自幼被父母所遗弃在街上饱受饥寒交迫的紫瞳少年,我想起他眼中涌出的黑色泪水,还有他始终朝着眼前虚伪的温暖与救赎伸出双臂;我骤然心魂全都搅成乱麻了,似是快要分不清他到底是谁,我也到底是谁……为何我偏要想起那段前世呢?我是从那时起就遭受了命运的惩罚,如今还要继续被惩罚下去?
“生日?莱奥先生,什么是生日?”诺拉哥哥抬眼望向弗朗辛,弗朗辛也抚了抚他的头顶。“就是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那天!”弗朗辛回答,而他只是茫然地摇头。“我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东西……”
“那么就把你来到这里的那一天当成你的生日吧,你觉得怎么样?”弗朗辛笑着说,从那以后他就拥有了诞生在这世上的日子,那是与我相同的日子——能让我们辨认出彼此的,同样的标志,地外星系的女神收取了相应的代价,会让我们注定相遇——呵,她是不是在多管闲事呢?
她为什么不让我们在得知同日生时就同时记起来,不然就永远都不要记起来,《桃源古卷》的结局,他和我牵着手永远旅行,再到前世约定却再也到不了的扶桑国……我理不清所有杂乱无章的记忆了,我不是早该在那山崖上万念俱灰了么?眼前画面在光阴流转中逐渐变化,他长大到了十来岁,那张脸也令我越发熟悉。
“下个月你的生日就要到了,你有没有想要的礼物?”弗朗辛推开他的房门,我注意到他的窗明几净的房间,书柜上摆放着弗朗辛与幼年时的他的合照,还有几个造型怪异的土偶,但他会拿起那些土偶坐在床边精心地擦拭。“不用了,有莱奥先生的心意就足够了!”他现在又翻开一本书,弗朗辛笑盈盈地走进来,但我望着他那伪善的在那是将他快逼疯的笑就气得浑身发颤。
“我就知道你会说这样的话,你想不想要一件新衣服?我给你挑选了各种品牌!”“但这些,看起来很昂贵……”他摇了摇头,就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书本。“你在看什么书?”“是《世界民族服饰》,我看到西非,地中海和美洲有各种不同的服饰,我觉得这些很有趣!”他向着弗朗辛微笑,弗朗辛也看着那本书点头。“那么,我决定用衣服作为生日礼物了!”然后他还特意聘请了服装设计师,由他的助理把设计师带到诺拉哥哥面前。“请把你想要的服装款式告诉设计师,无论是便装或者礼服都可以!”诺拉哥哥显得很拘谨,但他还是接受了设计师给他参考样式量体裁衣。
“我是第一次知道什么是高级的私人订制,只是为自己从设计开始做衣服,我从来没想象过这样的事情!”他自语着,紫瞳透出欢快的光彩,而我木然看着他眼眶又渐渐发红,他和雪澈哥哥的内心,原本就没什么区别,是相同的灵魂,他们其实毫无差别……
然后诺拉哥哥穿上了我在与他相遇时的这件短袍,佩戴着金环,我在见到他的那段日子从没换下过这件衣服,他自然非常珍视这件衣服,因为那是莱奥先生送给他的礼物!“这衣服很合身,人穿自己喜欢的衣服的时候会变得最耀眼!”弗朗辛向他笑容可掬地点头,他的紫瞳再次闪烁出美妙的星辉。
“谢谢您,莱奥先生!”但那不是本该,本该只望着我微笑的灿烂极光么,但那从他留下那句永别之后就不是了,就再也不会只属于我了……“生日快乐,诺拉!”我再次捂住眼角的湿润,正因为幼年时获得了这样的恩赐与引导,他在为那虚伪的温暖而活。
眼前画面重新开始杂糅变幻,我下意识地望了周围并未发现那些强行让我睁眼的幻魔,我就咬紧牙关想闭着眼捂住耳朵,但心里仍旧不由自主地抗拒对这些记忆闭耳塞听,只要稍微听到些声音我就会忍不住看了,我还是想要了解更多他的过去,也试图从他身上寻找更多雪澈哥哥的痕迹……画面变成了弗朗辛的办公室,弗朗辛坐在办公桌前一脸严肃。
“莱奥先生,您找我是什么事呢?”诺拉哥哥站在面前问他,弗朗辛却淡漠地不置一词。“诺拉,你只要记得按时过来,一定不能迟到!”我又看到他沿着大厦旁的一条无人小巷过来,而且他很难受地捂着腹部。“怎么回事?我觉得从早上起就很不舒服!”他走在墙边蓦然变得脸色发白站立不稳,下一刻就肚子痛到呕吐出来,我顿时惊慌失措地想去扶起他,但我忘了我根本就触碰不到他。
“怎么办,怎么办?还不想办法的话……莱奥先生说的事情,就要迟到了!”他已经腹痛到躺在地上抽搐,但还是惦记着不能迟到,最后他头晕目眩地痛苦到昏倒在路旁,而醒来时他已经出现在一间病房中。“诺拉·伯诺德,你醒了吗?这里是医务室!刚才有公司职员发现你倒在路边,就把你送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