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阿昌恸哭替他们收尸。
她看见唯有皇家的仪仗来接他,尸身被送回京,依然不见宁国公夫妇。
而角落里,有个面貌与她二分相似的女子,形容憔悴,衣饰朴素,扭曲而畅快地死死盯着这边。
她蓦然想起那个名字。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若他父母亲眷安然,又怎会那般不要命地以身入险?一切看似没有逻辑的,都被逻辑串起。
为何遗憾,为何说“早些遇见”,唯一可能便是——
这不是梦。
崔令鸢醒来,肺腑疼得抽搐,枕巾湿了个彻底!
借着帐中稀薄的光亮,她泪眼朦胧地看向眼前那团人影,只能看清个模糊大概,到底是安然无恙地躺在这儿。
和她一起。
她轻轻从背后环路上去,没工夫管蹭了一身的眼泪鼻涕,只享受这份安宁。
少顷,心绪平复了些,不免又察觉出些许不对来。
她哭得……幅度有这么大么?
连对方的胸腔都在跟着微微震动。
她迟疑地支起上半身,意外的发现一片水亮。
沈三郎——
“你为什么也哭?”崔令鸢总算发现了他的不对。
尽管克制着呼吸,努力将这份悲痛压抑下去,可在对方轻轻软软地贴上来时,还是没法做到啊,他忍不住去想方才的梦里。
那样一对儿恩爱夫妻,最后依旧互相安好,天各一方,而郡君……阿翘来了朔风。
她并非因他而来,却因他起意,到底错过。
怎么会如此,她不是唤他“晏郎”么?她怎与旁人做了夫妻?
那名义上为她姊姊的女子,又是谁?
压抑泪意谈何容易,喉咙酸涩堵胀得厉害,在她问时,根本回答不了。
“郡君……是看错了。”他深深缓了口气,才道。
这样光怪陆离之事,说出来,只会招致她厌弃。
“你也梦见了,对么?”她笃定,坐了起来,认真盯着他,眼中有水色,
“你也梦见了……我们。”
沈晏只惊讶了一瞬。
沉默即是默认。
在这水色中,不知是谁先受不了这样沉闷悲伤的气氛,沈晏拥着她的手逐渐收紧,因为听见她说:“沈三郎,难过是要发泄出来的,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反正是洞房花烛夜,再如何缠绵、亲密,都是应该的。
半晌,崔令鸢面色恢复了先前的绯红,依旧是水光盈盈的眸子,却少了先前那一抹悲色。
沈晏亦有些气息不稳,但心中觉得她不会喜欢这会的汗湿黏腻,是以很克制地放开。
被对方制止了。
崔令鸢微笑一下,将手与他交叠在一处,再开口:“沈三郎,我此前一直不解你为何会答应这场赐婚,只当是权衡利弊使然……而我,除了赌气以外,未必不是因这些怪梦之故。眼下再看,或许……那不是梦。”
沈晏眸光沉沉看着她。
她轻声:“晏郎,这是天降预示,要我们珍惜这辈子在一处的时光。”
“说到底,我与你一样,愿与你风雨同舟,携手共进。”
他终于能唤她一声:“阿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