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绣帘卷,亭下水映空。
时值黄昏,金乌将坠。天边漾满似橙似彤的云霞,院中花草也披上了琉璃彩衣,整个飞鸢阁都笼罩起一层金色的寂静。
程九鸢坐在亭子中,悠闲地看着亭下水面的晚霞倒影。
菘蓝匆匆过来,压低声音道:“姑娘,林氏从林府回来,带了一个人,那人身上有药草味,定是会医术的。”
程九鸢勾唇一笑。
这就对了。
能相互掣肘,何必打打杀杀。
只是可怜程宗扬,夙兴夜寐地筹谋,利用一切往上爬。
有时候程九鸢也不得不佩服她这个爹,从一个长工之子,爬到了一朝丞相的位置,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他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程家的列祖列宗。甚至为了不被人抓住把柄,他不曾贪腐,也算对得起百姓。
可他对不起裴家,更对不起她娘。
他后院的两个女人一个给他下绝嗣药,一个给他戴绿帽,这也算是他的报应。
若他知道辛辛苦苦攒下的这份家业,最后被一个跟他毫无血缘的‘儿子’得了,不知是何想法。
若林氏一直这般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她也不会去多管闲事拆穿她。
她对相府这份家业是看不上的,空壳子而已。
“不必去管那边了。”程九鸢看向木槿,“舅舅那边可有消息了?”
“还没有,这么多的产业,要全盘接手也是需要时间的。”
程九鸢点了点头,她倒是没有着急,只是随口一问,毕竟裴家的实力她是知晓的。
程宗扬下职回来,唇边带着笑,走路带着风。
年近四十的他,依旧身姿挺拔,气质温润。
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上去比往日更是年轻了几分。
一回府,就先回了主院。
“今日还难受吗?”
林氏笑得温和:“吃了些酸口的果脯,好多了。”
王嬷嬷也讨喜道:“都说酸儿辣女,夫人喜酸,怕是个小公子。”
程宗扬笑容深了几分:“儿女都好。”
说是这般说,但他有两个女儿,唯一的儿子不成器,这相府是不会交给他的,他也盼着林氏能生下嫡子。
林氏拉过身旁的妇人对程宗扬道:“对了,老爷,这是母亲派给我的嬷嬷,她对调理身体十分拿手,让她也给老爷看看?”
“见过相爷。”妇人微微福身行了一礼。
妇人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虽然相貌平平,但不卑不亢,跟其他下人全然不同。
“那不必了。”程宗扬摆手。
“老爷,吉夫人的祖父和父亲以前可都是太医署的,她之前更是在宫里管药膳,因成亲生子才出了宫。若不是我母亲于她有恩,妾身是万万请不动的。老爷不是说最近容易疲累吗?就让她给您调理调理。”
程宗扬扬眉,这么大来头?
他伸出手道:“你给看看吧。”
吉夫人上前为他诊脉,半晌缓缓开口:“相爷最近是否容易口干口苦,下肢有些浮肿,容易疲累,身上还出现了一些黶子?”
程宗扬眼中有些惊讶,没想到真有些本事。
“你都说对了,本相可是得了什么病?该如何改善?”
“相爷宽心,此时还无大碍。民妇开个方子,配合针灸方可改善,若相爷信得过,民妇现在就施针。”
程宗扬摆手:“不必,你先开方子。”
林氏也知晓他是个谨慎之人,方子定要拿去给太医过目才放心。
她给吉夫人使了个眼色,吉夫人退去一旁开方。
程宗扬陪着林氏用了晚膳,才去了书房。
等他一出去,林氏便把下人包括王嬷嬷都支开。
屋内就剩下她与吉夫人,才迫不及待问道:“如何?”
吉夫人摇了摇头:“只把脉是看不出来的,我知晓一种绝嗣药,中药之人的血遇到风灵叶会呈现绿色,只是相爷谨慎,取血可不容易。”
林氏皱眉。
也对,这毒要是不隐秘,周氏也不敢下。
“取血的事交给我,这事希望夫人不要跟任何人透露,包括我母亲。”
“是。”
接下来的几日,林氏夜夜从梦中惊醒。
这日等程宗扬下职回来,她便迎上前。
“老爷,近来妾身被噩梦所扰,今日去了护国寺,住持说妾身腹中孩子命格贵重,妾身命格压不住。妾身又给他看了老爷的八字,他说老爷的命格可以压住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