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邹氏也不再红眼眶了,而是深深地把头埋在杜仲的肩膀上,一声不吭。
到了晚上,他们找了一个背风的山坡停下,邹掌柜帮杜仲把火生起来以后就去给马找水喝,杜仲就靠着火堆烤馒头,而邹氏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发呆。
杜仲递过去一个烤软了的馒头,“吃完了再发呆吧。”
邹氏有些木木地接过了馒头,也不去看已经黑乎乎了的馒头,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半晌才道:“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阿仲,你说,我这样子就算到了边关,肯定也是个累赘,我——我——”
杜仲暗自摇头,心想下午的赞扬白赞扬了,这么快就动摇了……也是,这么粗犷的赶路,要不是她混过几年江湖,作为江南人士肯定是不适应的。“你要是想回去,就叫邹掌柜送你回去。还不远,大半天就能回去。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邹氏闻言定定地看了杜仲几眼,突然自嘲地笑了:“你是不是有一些看不起我?说实话,我都有一点看不起我自己。来的时候就想着一定要见到他,现在却在想,见到他了我能做什么呢?不单什么都不能做,还有可能会分他的心——”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杜仲不以为然,撇撇嘴继续烤馒头。她烤馒头的技术一般,因为有点没耐心,但孙遇烤得好,她以往都是等着吃就行。他会细细地翻转着烤,一点焦黑都没有,还带了一层金黄的壳,闻着就香。他烤好的第一个必然是进她的嘴巴的,因为她就坐在一旁,要是人少呢就靠在他身上,要是人多呢就坐在旁边揪着他的衣衫……咦,怎么一股焦味?杜仲赶紧撤掉思绪抬头去看,只见那个原本白胖胖的馒头已经黑了一小半了。
她把那个焦了半边的馒头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吹了吹,忍着烫把黑的部分掰掉,剩下的又塞进了嘴里。等她再吃完,回过头去跟邹氏说话,嘴巴上已经一圈黑了。“你还要不要了?”
邹氏本来还很低落纠结的,但看到回过头来说话的杜仲,突然忍不住就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好似拨云见日般,刚刚的忧愁和担心就随着那一声笑声飘散在了凌冽的夜风里。
“不要了,我吃饱了。”她顿了顿,声音也坚定起来,“我要去见他。我能吃苦,再苦我也不怕的——”
“今天还只是见到了一些难民,说不定明天会更多。难民多了就不像今天那样井水不犯河水了,他们可能会抢东西,甚至抢人。既然要抢,那肯定就会打架,有打架就会有流血,有流血就可能会有死人——你都不怕?”
邹氏突然灿烂一笑,“这不有你嘛!”
“……”杜仲一下子噎住了,接过邹氏递过来的水壶狠狠地灌了几大口,才好了点。她回头去看邹氏,仿佛刚刚才认识的一般。
邹氏无辜地摊摊手,老实道:“我就从来没有说过我不去,我只是实眼看到了那些场景,有些不适应罢了。出都出来了,怎么可能不去呢。其实这些问题我都想到了,所以才在你来了以后才想办法出去,我自己一个人是怎么都不能出来的。”
杜仲啃了一口馒头,暗叹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她所言不差,第二天开始难免开始多了,到了第三天果然有几个难民争夺一个馒头的事情,再后来他们也“如愿”地看到了死人。
一堆一堆的死人,都是战士,双方的都有。
这战争是多么的激烈,连个收尸的时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