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宁却笑盈盈地看着他,突然来了一句:“面要坨了。”
萧夺差点气了个倒仰。
徐玉宁只是手受伤了,又不是腿残废,当即起身,趁着萧夺生闷气的时候,扯着他的袖子将他往桌边带。
两人重新坐下,谁也不提刚刚的不愉快。
徐玉宁将那碗快要凉了的长寿面端到他面前,伸手递给他一双银箸,什么话也没说。
看着面前的那碗长寿面,萧夺心里的气也跟着消了一大半。
多年前鞑靼携二十万大军压境,忠远侯世子徐世安临危受命,任命为抚远大将军出师北伐,萧夺奉命监军,随军出征。
那也是萧夺第一次亲历残酷的战场。
八月初一,大军从京城出发,先帝爷携太子及文武百官出城相送,那日正是徐世安的生辰,徐玉宁前来送徐世安出征,给徐世安带了一碗亲手做的长寿面。
萧夺穿着一身铠甲站在徐世安的身后,看见徐玉宁拎着食盒笑盈盈走到他的面前:“听说三殿下的生辰是八月十七,我也为三殿下煮了一碗长寿面,就当提前为三殿下庆生了,可好?”
萧夺觉得那碗面,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碗面。
那时萧夺将近十七岁,年少气盛,胸中有建功立业,挥斥方遒的豪情万丈,也藏有对一人的柔情。
——是不能为人所知的柔情。
萧夺接过徐玉宁递来的筷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明亮的双眸:“那年随军出征,朕就想着,一定要活着回来,再吃一碗你煮的长寿面。”
徐玉宁微微一怔,还想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来,却见他已经避开了她的目光,伸手拿过筷子往碗里一搅,挑起一根面,低头吃了起来。
想起往事,两人忽地沉默下来。
那时她对他有几分讨好的意思,一部分是因为他与她大哥交好;另一部分原因是先帝爷年纪大了,对渐渐年长的先太子颇有微词。
一个是日渐老去的帝王,一个是年轻聪慧的储君,这对父子也渐渐有了猜忌。
先帝爷年纪越大越发难伺候,先太子夹在君臣、父子之间左右为难。
而徐玉宁与先太子虽未正式完婚,却实实在在是“夫妻一体”,她对萧夺的好,是希望将来他能成为先太子的助力。
她其实也有私心。
没想到那碗长寿面,却阴差阳错让萧夺记了这么久。
徐玉宁从多宝格里翻出一本佛经,却半天不见翻一页。
皇上吃完面之后一句话也没说,抬脚就走了。
珍珠和玛瑙一直在外头候着,听到屋里的动静三魂七魄都快要丢了,又听到屋里突然安静下来,接着孙太医过来了,再接着皇上吃完面,沉默地离开了。
珍珠进来服侍,看到徐玉宁站在多宝格前一言不发,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小主,不是说要把皇上留下,你怎能跟皇上吵架呢?”
徐玉宁回过神来,微微笑了笑,说道:“这有什么?”
有时候两人大吵一架,反而是好事。
要是两人一直僵持着冷冰冰的,那才是不妥。
而且这一次徐玉宁还试探到了萧夺对她容忍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