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似乎早有人斩开了路前的荆棘。
陈牛志再看着陈远背上的疤痕,胸中了然。
……
桃花皆落,枯芜的大院里,满是干涸的血污与杂乱。
院中陈设虽染上驳杂,但瞧着高大假山与整齐花圃中的枯枝,高大门楣以及房顶上染着腥红的琉璃瓦,都彰显着此地曾经的富足。
院内宽敞,能够容纳下很多人,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带着脚链,穿着破烂衣衫的男男女女站成一排,他们脸上已无血色,眼神中几乎只剩下麻木,头发散乱,脏污遍身。
“呸。”
众人面前,站着个精瘦精瘦的麻杆似的男人,他颧骨高高凸起,头顶上扎着一个血红飘带,赤着的双臂上刺刻着密密麻麻的古怪符文。
他身旁,亦站着几个装饰相差不大的男人,只是头顶缺了那根红飘带。
“头儿,只剩下这几个了。”那些男人中有人对着精瘦麻杆拱手。
“不是什么太岭大族么?这不够折腾的啊……这剩下几个小娘皮,就别做祭器了,带去造畜,跟驮兽缝在一起,这些男丁……”
精瘦麻杆儿说着,手轻轻拍着眼前面无血色,奄奄一息的中年男人的脸,
“嘿嘿,苏氏家主,也算是一代宗师人物了,可惜如今被枯落术吸干,没几日可活了,如此,带去拉磨吧,推出二十三石粮食,便饶你性命。”
“哈哈哈!”
精瘦麻杆儿旁的男人们都笑了起来,这苏家家主明显是大半脚掌都入土的人,如此再去拉磨,也是极其折磨的手段了。
“鬼…老鼠……”
苏家家主抬起眼窝深凹的头颅,骂道,但三字一出,他的脖子便像没有力气支撑住枯瘦脑袋,又再埋下头去。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
精瘦麻杆儿一把捏起苏家家主的的下巴,阴恻笑道:
“要不是你骗了岭主,送一匹石头出了太岭,你们苏家还能多苟延残喘几日呢。”
“苏家主,你精明了一辈子,如今却怎么越活越糊涂?明知岭主看上了你那小女儿,却还要将她以计谋送走,岭主一怒,是你担得起的吗?一个女儿罢了,嫁给他人是嫁,送给岭主就不是嫁了?嘿嘿,届时我们
“呸!”
被精瘦麻杆捏住下巴的苏家主,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了这口血沫子,连带着两颗被捏碎的后槽牙。
血沫子染在精瘦麻杆脸上。
“呵呵呵……呵呵呵……”
精瘦麻杆冷笑着用手与舌头抹去了脸上的脏污,他笑得更加狰狞与阴邪,再闷闷出声:
“不用等时候了,现在便将这几个苏家女人造畜,不……先吃了肉馒头,再缝成驮兽,锁住魂让其不入轮回。”
“拉一辈子车吧。”
精瘦麻杆松开手,苏家主扑通一声便跌坐在地上,连带着发出几声脆响,是疏松的脊骨被撞裂了。
“吐我一口,杀你全家,扯平了吧?嘿嘿。”
精瘦麻杆看着地上一言不发只是流着血泪的苏家主笑着道。
“骨气这东西,与性命而言一文不值,你今日非要做这个硬骨头,那便只能把你骨头敲碎了。”
他轻踩在苏家主早已萎缩的双腿上,竟是踩成了扁平状。
“呵呵呵……”
几个早已麻木的女眷任由精瘦麻杆的手下扒拉着,他们每人抽出一把短刀,就要尝试着脱皮。
苏家主咬碎了后牙,再咬碎了前牙,他没有一点力气吞咽,也再没有力气将碎牙吐出,只是含在嘴里,不停地咀嚼。
枯落术是鬼修术法中极其磨人的阴毒法子,中招者几日便被抽干灵气与血气,连带着寿元也寥寥无几。
苏家上下约有大半人都中了这招子,因此如今也就只剩下几个苏姓儿女在此受着折磨。
苏家主平躺在地上,四肢没有一点知觉的他早已感受不到被踩扁腿骨的痛。
他只是咀嚼着碎牙,耳边嗡鸣着,他的头颅紧紧望向苏家大门方向。
大门是凹进来的,给外边大道留了半截牙子,是让出来的。
苏家世代经商,家底厚实,不与人争抢,常年供奉一尊长乐佛。
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乱世,苏家却曾开仓放粮过数十次。
自认为做尽善世的苏家主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这一生竟会落个如此结局。
有滚烫的血液溅在他的下陷胸口处,又是哪个旁系被取走了性命。
苏家主不敢去看,不忍去看,亦无力去看。
他只是静静望着自家门楣。
脑海中回想起女儿临走的那天:
女儿佩戴上了平时最稀罕的头饰,穿上了自己最爱的霓花裙襦,笑着对自己招手,
“爹爹,我一定会在大漠中找到那位仙人!我一定会拜师,一定会回来救您!”
日头渐落下,西下的日光斜照在苏家大门。
苏家主的眼睛花了花,却看到了女儿的影子。
只是不是去时的稀罕头饰与霓花裙襦。
苏阿雅拖着压抑了一路的哭腔,喊了出来:
“爹——”
苏家主已埋进坟墓的心头又在棺材中跳动了一下。
转瞬,他的脸色便大变:
“阿雅快走!不要过来!”
嗡。
精瘦麻杆手中的半截桃花树枝以破空的速度向苏阿雅心尖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