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景台上,各寺各院的僧,似倾巢而出的黄蜂,向着那铁笼涌去,寒山寺大院里,狂风阵阵,就连那高耸佛塔上的祥瑞彩光,竟也变成了乌黑血色。
照耀得大院里更加邪异。
陈远呼吸微微粗重,仍是无法回答身后苦僧的问题。
“饶火把,是饥荒岁月里,对枯瘦老人的别称,因肉质干而柴,同火把无二……”苦行僧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平静的笑:“至于不羡羊,便是对妇人之称,比之羊肉还上乘鲜美,和骨烂,便指的是孩童骨肉了……”
院里的咀嚼声渐渐响起。
陈远身旁的那十六个孩子,都不禁闭上了眼,吓得浑身颤栗。
“所以,这就是血食节吗?”陈远轻声问道,眼中倒映着血腥到极致的场面。
择人而食,且在这天下本该最圣洁的地方。
“这里不是佛谷。”陈远出了声:“这里是妖魔之地。”
身后苦行僧抚摸着自己的光头,轻轻笑着:
“但这都不重要,不是吗?陈住持……亦或是陈将军,可否告诉我之答案,何物于你最珍贵?”
陈远依旧沉默。
直到看着千余僧人回了各自的观景台,而院中铁笼里,只剩下三具白骨,和一个嚎啕大哭的弃婴。
“我……我不知道。”陈远想不到,他只觉得内心空洞。
“大枷鬼手罗汉下设俗门,请献上珍宝!”
大院中间的沙弥,高声一喝,陈远便感受到无数目光聚焦在了自己的身上。
还不等他说话,这座下的十六个俗门弟子,又如来时那把,齐齐排成了两行,先前那负责接待的蝉师妹上了前,牵着最前面白灵的手,带着十六个孩子,便要向着场地中间走去。
临走时候,蝉师妹身旁站着几个魁梧武僧,他们皆是挑衅地看着陈远,就连蝉师妹的脸上,也挂着戏谑和嘲弄。
“方才不是硬气么?现在几位武僧在侧,俗门小住持怎不敢有那猖狂劲了?”蝉师妹低低笑着,便再也不去看陈远。
杏儿站在队伍最后,她小腿肚都在发颤,瞳仁放大,显然是被早前一幕给惊得丢了魂。
终于轮到她了。
杏儿怔怔地回头,看着仅相伴三个月的大哥哥,看着这世上第一个给她买下糖葫芦的陈远,流出了颗颗泪珠。
“陈哥哥,杏儿下辈子,想做你的妹妹。”
陈远看着杏儿回头,看着十六个孩子不断回头张望着自己。
看着他们眼中一闪而逝的希望。
一个俗门里的小住持,又怎能对付这偌大佛谷里的几千余僧人呢?
陈远永远是他们心中的救赎,但现在,该换他们来救赎陈远。
只要在血食节上被吃了,陈住持就可以不用死了……
看着十六个孩童渐行渐远,陈远依旧在沉默。
苦行僧坐在陈远身后,脸上还是那副恒久不变的笑意。
“陈将军,为何不愿上前?你不是已经找寻到了自我吗?”
“还是说,这些孩子的命对你而言,不值一提。”
陈远依旧沉默,瞳孔注视前方,却涣散无光,置于身侧的双手,不断在发颤。
轰——
那佛塔上,突地攀附上一只同几层塔一般高的粗大手掌。
而后,便是探出个黑黢黢,眼眸空洞,嘴巴如血盆大张的漆黑头颅。
同佛塔一般高大的鬼佛,就这样静静盯着小院里的那排成两行的孩童,血盆口中流出红色涎水。
场内所有人,看着这如猴子攀树一样攀着佛塔的巨大鬼佛,纷纷跪了地,磕头道:
“拜见救苦救难大慈悲无量世间至臻佛陀……”
千人同唤这法号,震得谷里动荡。
十六个孩子们,更是如同几粒蜉蝣,跪于地上,浑身抖动如筛糠。
他们不敢相信,这便是他们日日拜诵的至臻佛陀……
陈远同样看着那硕大身影,轻道:
“这比千年前长得更加邪性诡异了,这怎会与佛陀二字沾上边呢?”
轰轰——
佛塔震荡不停,那巨大鬼佛空洞瞳眸往下探来,却是使人压力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