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窗户旋即又被关上了。
纪云舒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蛰伏着身子一点点小心翼翼地离开书房。
她穿过竹林后,按着几乎要蹦出胸腔的心,加快脚步朝南园跑去。
她还没有到南园,便远远听到春桃在呼喊自己。
纪云舒放缓脚步,整理了一下衣衫,又从旁边的杏花树上,采了几支杏花,这才朝春桃的方向走去。
“主子,你去哪里了呀?叫奴婢一通好找……”春桃一见到她,眼睛都亮了。
她忙迎上来,手里还拿着一件荷绿色的披风,面上也因为焦急而有些微微发红,鼻尖还冒着汗珠。
纪云舒朝她晃了晃手里的杏花,含笑道:“我看到那边的杏花开得正好,就过去摘了几支,拿回去插瓶吧。”
这时,沈相和王铁林已经同太子议完事,两人正从书房里往外走着。
行至门口,沈相顿住脚步,对太子拱拱手,沉声道:
“太子殿下,北境的事情,就交给老臣与王大人,我们自当尽心竭力去办。”
他的声音忽然一转,抬眸看向太子,道:“还请太子办完事后,尽快回东宫。太子妃如今月份也大了,还需要殿下多加看顾。”
沈相看了看王铁林,补充道:“孟侧妃也在东宫,翘首盼望太子早点回去。”
说完,两人便一齐离开了梨花别苑。
看着太子有些阴沉的神色,太子身边的内监福德盛忙堆笑道:“殿下别见怪,沈丞相也是护女心切!”
太子转动着手指上的墨玉扳指,冷哼一声:“他再心切,也要搞清楚,谁才是君,谁才是臣!”
说完,便赌气似的道:“走,去冷香阁!”
福德盛忙跟上,他是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人了,如今竟也有些摸不清太子殿下的脾性。
殿下当初弃了与纪氏女的婚约的时候,他以为太子心里压根没这号人。
如今看来,当时弃纪氏而娶了沈氏,不过是权宜之计。
只是,如今这至尊之位尚不稳当,太子是万万不能为了这纪氏而开罪沈家的呀!
看来自己还在从旁好好劝着太子一些才好。
这么想着,福德盛忙追上前去,亦步亦趋地跟在太子身后,朝冷香阁走去。
纪云舒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便靠在轩窗下的罗汉床上发呆。
她想起在西洲时,楚珩夫人身边的那个嬷嬷说的那些话。
楚珩、萧昶和成帝曾经是莫逆之交,楚珩与萧昶助成帝登上王位,又为他开疆拓土,平定叛乱,这才有了大楚几十年来的太平盛世。
如果萧氏一族在乌桓山战役中的溃败,背后有成帝的授意,沈相的手笔,那楚珩谋逆一案,是否也同萧氏乌桓山一役一样,也是被冤枉的?
而自己的父亲与楚瑾是多年故友,他一直在暗中调查楚氏莫逆一案。
父亲与陛下产生龃龉,以至成帝盛怒之下,判了父亲监后斩,纪氏抄家,是否也与这件惊天旧案有关?
纪云舒忽然感到头皮发麻,这些陈年旧事似乎都渐渐浮出水面,能够被一根线串联起来了。
而她,似乎摸到了这根可怕的线。
一想到太子与沈相一党,已经密谋好了如何趁北境战事,趁霍尽渊正全力杀敌之际,将其剿杀,纪云舒就觉得心里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她究竟要如何才能够向霍尽渊传递消息呢?
正沉思时,纪云舒便听到春桃向太子殿下行礼的声音。
她赶紧敛了神色,站起身来,作势向霍千澜行礼。
霍千澜忙伸手扶起她,他的手触碰到纪云舒的一瞬,纪云舒的身子本能就朝后退了一步。
太子神色一滞,但很快他又勾起唇角:“沅沅,今日身子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