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半晌不语,落了下风。集美攥紧裙摆鼓起些微勇气,抖着声音反驳,“好个无礼的汉子,胆敢脱王妃的鞋,瞧王妃的脚!”
女人的脚不好随意看,何况还是王爷的女人。张稳被臊得难堪退了几步,不敢再说。
倒是陆展笑呵呵地打圆场,“欸!姑娘这是哪里的话。我们不过奉王爷旨意办差。这样,我与张护卫退到屋外回避。待王妃脱下绣鞋,姑娘提来给我们看了便是。”
二人说毕转身往屋外去了,左右分列守在门前,叫絮儿主仆两人没法逃。
两个男人一走,绷紧的弦忽地松下来,人心也跟着有些发软。
集美小声埋怨,“小姐不该来,又不是什么大事。”说是如此,心内却十分感激。
絮儿看她鼻尖泛红,像是要哭,急忙转了话题,“他们打你没有?”
集美摇头。絮儿摩拳擦掌道:“没打就好,要打我奉陪到底!”
听得集美咧嘴苦笑,“那样壮实的汉子,咱们女人如何打得过?”
“所以要锻炼,每日跑步、举铁、游泳,不愁不长力气。往后你别再偷懒了。”
将话题引到锻炼的重要性,絮儿职业病大爆发,碎碎念起来。
集美觉得小姐完全转了性情。从前待她虽好,却不似现在。如今小姐不像她主子,倒像极重要的亲人,譬如同气连枝的妹妹。
集美噙泪低下头去,声音放得细细的,“嗯,往后我会多练。”不让小姐看见她流泪。
此时响起敲门声。末了传来张稳略不耐烦的声音,“姑娘,王妃的鞋脱好没有?”
絮儿从凳上弹起,贼兮兮冲集美笑,倒把集美的鞋脱了。一切准备妥当后冲外头喊,“别急,这就好!”
集美有些忐忑,提着两只鞋开门递给张稳。张稳接过一瞧,眉心皱紧,“怎的两只鞋不一样?”
絮儿几大步跑过来,“不懂了吧,这叫鸳鸯鞋。年轻人时兴的穿法,一个花样一只,姑娘们喜欢着呢。”
张稳打眼一扫心道不妙。方才集美所穿还是一双万字纹绣花鞋,定是趁他们出去的功夫,被王妃做了手脚。
料定此刻集美脚上是一只万字纹底的鞋,一只芙蓉花底的鞋。正好和他手上的凑成两对。
情急之下他提起集美的裙子,瞥见她竟没穿鞋,只有一双白白的罗袜。不消说,另两只鞋只能在王妃脚上,他却不能撩开查看。
王爷真会杀了他。
容不得他多想,“啪”的一声,絮儿重重打在他手膀,“好个淫贼!集美还是黄花闺女,由你撩裙么?”
张稳本是单身糙汉,一向直来直往,哪里经得住这样说。瞬间臊成大红脸,络腮胡再密都盖不住,悻悻地收回手不知如何摆放。
眼见无法让集美领罪,陆展心眼一动,王爷在意王妃才不叫问罪于她,如今王妃护着集美丫头,也不好得罪。
因此神经略略放松,抱着手臂笑个不停,“对对!他就是淫贼。”
张稳瞪他一眼,转头行礼,“王妃息怒。如今集美姑娘的鞋印拓了在这里。若王爷问起,我也只好如实禀告。”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头正是集美的万字纹鞋印。
好家伙,果真亮出这手。还好集美刚才和她说了。
絮儿淡然一笑,“好啊,既然证据是鞋印,不妨将府上所有女人的鞋都找来比对,不见得只有集美穿这样的鞋。”
说得陆展点头附和,“有道理啊。”
张稳转身重重搡了他肩膀一拳,“你闭嘴!”
见他二人意见不合拌嘴,絮儿憋不住笑出声,又马上端起王妃架势,“不是说脚印是两个纹样么,那都是我的。有什么冲我来。”
张稳愁得眉头紧锁,依照王爷的意思,要保全王妃的体面,不把火往她身上引。他们这才想出用她身边丫鬟顶罪的招。哪知王妃偏要引火烧身,竟大方承认是自己所为。
为点俸银,夹在古怪两口子中间办事,属实艰难呐。
从柴房出来,在集美身上没审出什么,张稳倒背上“淫贼”的骂名。耳边是陆展如苍蝇般扰人的魔咒,“淫贼,淫贼,淫贼,淫贼,淫贼……”
张稳又怒又恼,捂住了耳朵。
“哥,你说王爷那边如何交差?”陆展歪头思量,左右想不通。
张稳停下脚步,“噢,有难题知道叫哥了。平时叫我什么?”
陆展:“稳稳。”
张稳气得恨他一眼,和这种纨绔子弟做搭档,能办好事情才怪。
横竖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能从王妃入手,让她出手把这桩事妥当收尾。
他用力指向陆展,“王妃那头,你去!”
陆展笑嘻嘻抱臂,“怎么?怕女人?”
听得张稳扬手要打,“老子怕过谁?从前王爷围猎,哪次不是老子陪?!老虎都不怕,会怕女人?”
“好好好,张英雄顶天立地,自然不怕女人。”陆展向他抱拳行礼,满满嘲讽。可轮到自己,也拿不准王妃的脾性。
他因常年习武练得身形挺拔,又生得一副好皮相,加上嘴巴甜,哄女人开心向来没难度。
方才见到王妃,人生第一次领教了什么叫做油盐不进。
看来只能用那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