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逸却不接他的礼,继续道:“产业勃发是朝野已经形成共识的大势所趋,未来一定要有一大批农民进入城市的工坊做工,这批新生的并将迅速壮大的产业工作者,就是我们可以依靠的中坚力量,姑且称之为工人阶级。
但是,同样受限于当前历史条件,产业的变革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新兴的工人阶级的发展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至少在三五十年内,这个工人阶级不可能具备单独抗衡树大根深的世家集团和地方豪族的实力。因而,我们必须寻求其他力量支撑。
大周最广大的人口在乡下,小农同样作为社会中真正的平民,天然便是工人阶级的同盟军。要在基本解决温饱问题的基础上,下大力气在乡村地区办教育,使中下层小农子弟也接受一定的基础教育。
这两股力量都培养起来,可能仍然不足以支撑我们快速推动改革往深水区迈进。
多余的矛盾,只能寻求对外转移,用海外的利益分流世家豪族的部分注意力,以减少改革面临的内部阻力。
另外,就是朝廷决策层必须达成高度共识。
以上,便是教育、科举、选人用人机制变革的总体战略思路。”
虞世学感觉耳目一新、豁然开朗,没有支撑力量,就亲手培养一股力量?这是什么神仙思路?
怪不得从来没有人能跟上明相的思路,这根本无从揣测。
“这三所少学,洛东少学招收权贵子弟,高标准办学,高标准收费,不仅要收学费,还要收取办学赞助费。
洛西少学招收中上之家子弟,正常办学,正常收费即可。
此外,另立洛南职业技术学院,不以科举为目标,而以‘识字’‘明理’‘掌握技术’为主要目标,免除学费。”
虞世学心中迟疑,虽然道理上通了,但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凭什么贫寒子弟只能做工匠?
公侯将相宁有种乎?
“你去找天养出个办学的政令,然后拿着政令去先把洛东少学的学费和赞助费收了,具体金额你去找庞先知帮你参详。
洛南职业技术学院,王氏愿意捐就捐,不愿意也无妨。朝廷看重的是王氏有没有参与到谋逆以及接下来的做法。只要都没有问题,王长福可以坐上郡守之位。
如果王氏不出钱,盖三所学校的钱,都从洛东少学的赞助费里出,洛西少学的学生以后大概率要给官老爷们做吏员,洛南职业技术学院的学生以后也是给官老爷家的产业做事,上官和东家出钱乃是理所当然。”
虞世学领命之后,刚准备行礼离去,却听姜云逸又道:
“记住一条,我们都是历史中的人,不可避免地会带有历史局限性。
改革大业,必须深刻考察所处的社会历史条件,准确把握社会主要矛盾,在此基础上因势利导,方有可能成事。
我们不可能做超越历史阶段的事,科举方方面面历史条件均已成熟,所以才看起来那般容易,但副作用仍然不小,只是眼下没有爆发出来罢了。”
虞世学沉声道:“明相,科举已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任谁也不可能更改。”
姜云逸意味深长地道:“如果科举的主导权落在公侯手上,他们可以把科举揉圆了捏扁了,只要拿到主考官,那不是想叫谁中就叫谁中?”
虞世学默然无语,深施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人都有自己的坚持,能排除主观因素影响,只从最理性的角度做决断,毫无疑问是极其困难的。
但帝国的掌舵者,必须具备这样的基本素质,决不能被情绪所支配。尤其不能以为自己做得是对的事就盲动躁进。
世界社惠主义史上,得的最多的病就是左派幼稚病。
总体来看,虞世学控制情绪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再磨炼磨炼应该能出来。
关键是立场站得稳,身上的枷锁也少。
但姜云逸绝不会因此就对他无条件信任,因为人也是会变的,尤其是进了官场这个大染缸。
使命牢记,初心不改,何其难哉?
……
“刘培军,就凭你也敢拦本将?”
“末将不敢!明相,温侯将军求见!”
“我要见他,还要求么?”
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