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韩天养不太明白的样子,姜云逸道:“我知道许多人认为陛下视世家如寇仇,其实这纯粹是误会。
陛下仇视的是尸位素餐、德不配位。果真能名实相副、识大体、明大义的,便是有些毛病,陛下也是很能容忍的。
十年前陛下封刀,不是不能杀了,而是陛下认为已经足够了。只是这十年来,世家公候们如同那惊弓之鸟,一有风吹草头便风声鹤唳,导致许多事情走了样。
便是许多陛下看重的臣子都不能免俗,陛下又无法明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世家缩成一团小心翼翼地警惕着天威难测。
朝政一旦走到只论立场、不辨是非的境地,崩坏只在眼前。
本相要做的,就是先把公候们抱团取暖的态势打散,使之各归各位,若此,有德有能者才能更容易放下历史包袱脱颖而出。”
渣滓当然也要淘汰掉
一瞬间,韩天养如同醍醐灌顶,终于把握到了今年朝堂政局急剧变化的主线。
先用内阁剥离了宋赵二公,眼下正在分化筛选其他公侯。
所以,明相最先属意的是“墙头草”祖父,宋相或许是把准了明相的行事逻辑,才有了先前通过他与祖父暗通款曲,而祖父果断接下了橄榄枝。
思维豁然开朗,心情也如同雨过天晴。
“卫公本来也是能胜任的,可惜年纪太大了。就让他继续执掌司农寺吧,待卫公退了,司农寺要拆开。”
剩下的老一辈公侯,都没有相国之才。
韩天养一听司农寺要拆分,不由有些惊讶。
“长期以来,国家财政收入主要是钱、粮、布绢,三者都被视为财。以后粮食和布绢要逐渐剥离其流通属性,只保留其最本初的物质属性,以后市面上用于流通的一般等价物只有钱,财政收入也主要就是钱。所以粮与钱也就没有继续搭伙的必要了。
粮食本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紧要事物,是人最最最必须的事物,若还赋予它流通属性,不囤积居奇才有鬼。
也只有剥离了粮食的流通属性,才能有效防止其被炒作,才能为彻底解决天下人吃饭问题扫清关键障碍。
一言以蔽之,粮吃不炒是接下来田政革新的主基调之一。”
“流通属性”“物质属性”“一般等价物”“粮吃不炒”...
韩天养握着炭笔在麻纸上龙飞凤舞,飞快消化着这些生涩却又极为贴切的词语,这可是旁处学不来的大学问。
三言两语就讲清楚了司农寺主要权柄的逻辑关系、未来分拆的必要性以及粮食总被囤积居奇的根源。
“明相,属下还有一事不明,这运河的钱如果不需要公侯们出,还能是谁出?”
听到此问,姜云逸笑道:“看来是江东割据得太久了,以至于朝廷谋篇布局都自觉排除了江东。先前咱们谋划运河也的确是排除了江东的。”
韩天养皱眉道:“明相,果真吴郡被那些逆贼砸烂了该当如何?”
姜云逸意味深长地道:“砸烂了就烂了,我华夏的自我修复能力举世无双。只要引导得当,三五年就能兴盛如初。
回到正题,吴郡最重要的财源是什么?”
韩天养愣了一下,旋即一惊:“外海贸易?!”
姜云逸会心一笑:“对,吴郡既已清场,则外海贸易权当然要收归朝廷所有,这就是与西洋人谈判、拿捏江东各地、重整吴郡的最重要的筹码,朝廷一定会牢牢捏在手上,谁惦记就毫不迟疑打击谁!
江东局面已经无可挽回地崩坏,若连外海贸易权都抓不住,那才是真正的大败亏输。
军事是政治的延续,而政治又以经济为基础。单纯军事上的胜利没有什么价值,打赢了以后要及时攫取以经济为基础的政治利益,这样合乎逻辑的利益才是稳固的、可持久的。”
“明相教诲,属下铭记于心!”
咚咚咚!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