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并未持续太久。
李旺年将大团结和票证塞进口袋后,抿抿嘴道:“周老师,你何必来掺这趟浑水呢?”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学生们叫我一声老师,相当于喊我一声爸爸。
儿女出了事,当爹的怎么能坐视不理呢?”秦诺掏掏耳朵,认真说道。
“呃,理是没错,但...”李旺年挠挠头,“周老师你还是自己来瞅瞅吧。”
在李家父子带领下,三人离开堂屋来到主卧。
并不算宽敞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小男孩,
表情痴痴傻傻,看到他们进来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
“不是我不让孙子去上学,而是这副模样吃喝拉撒全靠人服侍。”
李旺年长叹一声:“整天光搁那儿傻笑,谁都不认识。”
儿子李爱国默不作声拿来抹布,擦掉小男孩嘴角流下的哈喇子。
“没有找医生吗?”秦诺侧目询问。
“找过了,刚犯病那会儿就找来卫生所医生。”
李旺年苦涩说道:“人家说是得了精神病,要送到大医院才有可能治好。”
“精神病?”秦诺摸着下巴凑上去观察。
突然性认知障碍么?
脑外伤、中风、创伤后应激、病毒均可能引发此类疾病。
多见于老年群体,很少会发生在青少年身上。
即便以21世纪医学水平都无法完全治愈,只能用抗抑郁药、抗精神药和其他治疗失忆、行为症状的药物辅助治疗。
卫生所医生八成是出于安慰患者家属目的,才说送到城里大医院有治愈希望。
“土包包,哭唧唧,白色的,黑色的,好玩好玩。”
见有人盯着自己,小男孩忽然笑嘻嘻地唱了起来。
边唱边拍手,好不容易盖好的被子直接被蹬到了地下。
李旺年对此见怪不怪,
表示孙子现在谁都不认识,唯独这两句词儿记得特别清楚。
让李爱国在屋内安抚小男孩,他拉着秦诺回到堂屋:“周老师,情况你已经见过。
本来...”
李旺年压低声音,以只有双方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最开始比这还严重,还是村里大仙做法,才让小孩情况稍好点。
结果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举报我们搞封健谜信,
县里那帮瓜娃子急冲冲跑过来,二话不说就把大仙抓走。
要不是村里好多人帮忙求情,连我都要被拉走当典型。”
李旺年说到这里就不敢多讲了。
现如今风声鹤唳,关于上面的事情尽量不要多议论。
天知道昨晚儿在家里聊的只言片语,第二天会不会被传到其他人耳里。
秦诺表示理解,掏出“青竹牌”香烟散上一根,转而询问村里其他小孩情况。
“犯病的小孩一共三个。
李二蛋家娃娃,李铁柱家娃娃全是这样。”
李旺年接过香烟,叼上后深深吸上一口。
劣质烟草的辛辣味窜入肺部,让这位五旬老汉心头郁闷稍稍缓解了些。
秦诺也给自己点上一根,但他只夹手里不抽。
两人杵在门口直至香烟燃尽,
李旺年方才开口:“周老师,你和上面那帮人不同,是个好人。
很多孩子交不齐学费,都是你自个儿贴钱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