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子桑的脚步停住,她转身轻轻的问道,“不知将军想吃什么?这里很多东西不太齐全,恐怕只能有些简单的吃食。”
“你早上吃了什么?”司元问道,他的目光落在蔺子桑头上已经化开的雪花留下的水滴上与她身上单薄的衣服上,顿了顿,又道,“罢了,去将暖炉点起来。”
蔺子桑低了头,“只有些清粥小菜,将军倘若饿了,怕是不能饱腹,”她想了想又抬起头看着司元,“奴婢先拿一些可以吃的过来,将军先垫一垫肚子,我先去厨房看看。”
司元点头,算是应了。
他一来,小虎便没了一大早的安逸闲适。它在外头发出几声不高不低的虎啸,却没有如同预想之中的引起蔺子桑的注意。小虎颓然的甩了甩尾巴,兴致不高的回了自己房里的小窝。
蔺子桑端了几样小菜与米饭放到司元面前,不待说话,就见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柄小匕首,“收起来。”
那匕首外头没有繁复细致的雕花,完全了抛弃了虚华,只留下锐利的弧线。蔺子桑拿起那匕首,将刀身从刀鞘里抽出来,上头闪着寒光,锐利的骇人。
“你如今与从前也不相同,身上须有些防身的,”司元执起筷子,语气自然的似乎在说这饭菜味道不错,“也总有一天要将这刀用到其他人身上。”
“可奴婢不会用,”蔺子桑将刀身插回刀鞘,她的声音低下去,“厨房里还有菜,我去瞧瞧。”
“我教你,”司元伸手拉住蔺子桑的手腕,桎梏如同钢铁般强硬。
她的手腕一阵钝痛,动作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司元放下手中的筷子,他站起来将蔺子桑手里的匕首取过,随手将那刀鞘给褪到了一边,又将匕首塞进了蔺子桑的
手里。他的手掌宽大,将蔺子桑的手包裹在其中,“这样握刀。”
他身上带着寒气,比蔺子桑略低的体温熨贴上去,让她的后颈泛上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她手上用不上多少力道,多只是因为司元握住她手腕的动作而执刀。
司元尽管蔺子桑全身一半僵住,他带着她的动作依旧游刃有余。运转之间翻出好看的花样,在不大的房间里游走起来。
蔺子桑的心头怦怦跳,鼻端全是司元身上的气息,她几乎马上就要将理智全部抛却,完全沉醉其中时,司元忽地松开了手。
蔺子桑的手腕一松,差点将手上的刀扔到了脚上。她恍然反应过来,司元已经站在她面前,垂手而立,面色冷然的看着她,“方才那一套动作,记住了?”
她轻轻咬了下自己的舌尖,使得自己快速从那片刻的温柔里头清醒过来,“只记得大概……”
“大概也差不多了,”司元整了整自己的衣襟,推开门往外走去。
他离开如同来时一般不言不语,蔺子桑快步追出去的时候,门外庭院空空,就连先前他留下的几个脚印也已经重新被积雪覆盖了。
司元策马在雪景中穿行,一片白茫茫之中,一人一马冲破那静谧的景色,打破了原本安宁的画面。城门的守城官兵手脚冰凉,在城门口来回的走动,只等着半个时辰以后换班进去屋里头暖暖身子。
司元骑在马上,抬眼瞧见城门上那朱红色的题字,忽然想起许多年前他从这城门出发去漠北时候的情形。十六岁也并不能够说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只知道父亲没了,身为长子需要承担起一大家子的责任。弟弟们都还年幼,母亲也一味的只知道伤心。他带出去的东西很少
,唯一一样在当时完全属于他的,大概只是那一个在他懵懵懂懂初识男女之事时被他母亲塞进他房里的丫头。
方才蔺子桑靠在他的怀里,她瘦小却又柔软,像是曾经那个跟着他去往漠北的女子。然而这并不讨喜,司元握紧了手里的缰绳,太软弱的人或物,向来都不得他的喜欢。从最低的位置摸爬滚打,一路到了如今的位置,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曾经软弱是什么滋味,也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软弱如何于事无补。
没有人是天生应该软弱的,即使他们被礼教束缚,被规矩告知如此是理所当然。
“将军,”守城官兵远远的瞧见司元,连忙快步的迎上去,一边将路障撤开,一边将城门打开。
如今他再也不是那个被他人左右的少年。
蔺子桑将那掉在地上的匕首捡起来,重新握在了手里。她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怔怔的看着桌上热气未散的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