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孩子听见“水”这个字,只觉得嗓子都是冒烟了。
天气这样热,前面又是争论又是出汗,现在正是当午时分,大太阳晒着,觉得自己简直像晒鱼干一样地被烤着。
有心跟苏问昔讨杯水喝,心里又恨她,不肯张口。然而听见丹朱轻轻咽水的声音,更忍不住地觉得口渴无比,舌干欲裂。
男孩子平时也是养尊处优过来的,忽然一时间诸多委屈,张口嚎哭起来:“娘亲快来救我!娘亲快来救我!”
苏问昔原以为这孩子多硬气,一路上被挂着依旧跟丹朱急得生龙活虎,忽然一下子听这孩子嚎哭起来,有些哭笑不得。
那孩子这一哭,这边围着多少人都转脸看过来。小小稚子可怜巴巴地被挂在车辕,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立时哗然一片地觉得车内的人做得太过狠心了。
这时听见人群中有人喊:“小少爷在这里!小少爷在这里!”
数人向马车这边奔过来。迅速被马车围了起来。
绍巾站起身来,脚踩在车辕上,手中的刀抽出来,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围过来的几个人。他虽然年纪不大,然而西番人,本来就生得人高马大,壮实无比,此刻更兼一脸凶相,煞是吓人。
这几个人明显是哪府的下人,一样的服色,一个个虎视眈眈。想来是被绍布的气势震住了。愣了一愣,然而大约是想到对方再凶悍,也只有一人,自己这边明显数人显着优势。其中一人便张口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刁难我们小少爷!还不快快将我们少爷放了!”
乔老头儿在马车内早已按捺不住,从马车里钻出来。看了看围住马车的几个下人,面上看着一副凶煞相,实则多的是狗仗人势,色厉内茬。
向来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此时又靠近医馆,更加有恃无恐,笑嘻嘻地对绍布说道:“什么样的奴才什么样的主子。我老人家真是离开都城久了,如今什么样的人都能见识到了。小子,我老人家看这几个家伙一个比一个不顺眼,你好好给我挨个儿揍一顿,揍得越狠我越高兴,我一高兴,你今天的药就免了!”
绍布本来一副高冷相,听到乔老头儿说今天的药可免,眼中一下子放了光,冲乔老头问道:“当真?”
“当着这么多人,我老人家能说话不算话?不想吃药,只管揍!”
揍人对绍布实在是件太容易的事情,乔老头给的那些药实在是难喝的东西。似乎两者之间不用权衡,何况眼前明明是一群自以为身有倚仗的恶仆。
绍布将手中的刀往马车上一放,跳下车就要去揍人。
苏问昔在车中笑道:“不用将人揍得太狠,这么多人瞧着,没得说我们仗势欺人,欺负小孩子。陪着他们玩一玩,让他们知道些好歹便罢了。”
乔老头就哼道:“你当你没有欺负小孩子?把人挂在车辕上走了这一路可没有听你说一声可怜。”
苏问昔道:“他拿了利器要伤人,将他挂在车辕上教训教训怎是欺负?岂不知三岁看老,这孩子八九岁了吧?恶言伤人只当他不懂事,居然利刃揣在身上毫不为意,寻常人家能这样教?再说了,挂这一路也未见有他家里人出来给个说法,孩子不懂事且罢了,家里跟着如此不懂事,我难道不该见识见识谁家的孩子养得这般无法无天么?”
乔老头儿就哼了一声,心里说道,你明明就是近日无聊了,又因着昨日的事情迁怒。
两人在车内斗嘴,外面绍布就逗着那几个下人练手。
丹朱就掀开车帘露出头来看热闹。
只听得
外面不时一声“啊”“哎呀”的痛叫传进马车来,乔老头儿就在车内哼道:“几个不成材的下人,就该狠狠揍一顿!”
苏问昔歪头笑道:“三拳两脚打完了有什么意思?左右也是无趣,听个响辩个音也使得……你听这一声出声清脆,如碎瓷之声,想必是打了脸!”
丹朱便笑道:“夫人猜得对,果真是打了脸!”
乔老头哼了一声:“这一声沉中含浊,如重石入泥,应是拳头打了腹部!”
丹朱笑道:“确是打了腹部,不过没有真打,绍布哥哥没有用真力气。”
苏问昔这时说道:“听这一下声如闷鼓,莫不是两人头壳相撞?”
丹朱正因两个扑绍布不成反而被绍布一左一右揪了衣领将头撞在一起的两个下人发笑,立刻回道:“是,这一下撞得声音这般响,想是要起包了。”
乔老头不服气地说道:“刚听的这一下音如碎木,难道是折了手指?”
丹朱小声道:“那个人想偷袭绍布哥哥,没有成功,自己撞在地上,手着了地,想必手指头是折了。”毕竟是个孩子,说着话将头缩回来。那一声听着心里都觉得疼了。
苏问昔和乔老头儿你一言我一语地在车内猜谜一样地玩起来,然后忽然外面声音一停,忽然一下子没了声音。
然后听见绍布说了声:“将军!”
苏问昔听见,掀开车帘,便见车旁边站了杜鸣,黑着一张着脸,正欲伸手过来掀车帘。
苏问昔初掀车帘的时候杜鸣还黑着脸,一看见苏问昔的脸,神情顿时缓了缓,问道:“没有事吧?”
苏问昔立刻笑脸一绽:“你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