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当时的回答是：“因为这枪有魄，内藏英魂。”

杜济似懂非懂。他唯一知道的是，那个英魂，指的是每逢鬼日他必要跪拜的爷爷。

每每跪拜的时候，他仰头看着那尊高大雕塑前供着的那杆枪，父亲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你本该姓赵！”

边城的老少都知道忠烈候赵明庭。杜济从小就听身边的人说起他的英明神威，据说是父亲也不及的人物。可惜……

很小的杜济尚在懵懂的时候，就对众人口中的忠烈候充满了向往。他常常会站到边城的城门上，站在比自己还高的城墙垛口，想像着忠烈候屹立不屈的模样，想像自己代替了忠烈候的位置，脚下是兵临城下的数千敌骑，城上是镇静不屑傲然引兵的自己。

杜济就从小的时候起，每每在早上父亲练拳练枪的时候，他都会默默站在父亲不远的地方。父亲出拳，他跟着出拳，父亲挥枪，他也挥枪。

他的枪是绍布亲手帮他打造的。绍布一把好力气，又有一把好手艺。打造的兵器很趁他的手，可惜没有追负破月枪那么威风。

他的娘亲总是在他默默站到父亲身

旁的时候气急败坏地骂他爹：“豆芽菜我告诉你，咱们家里有你一个拿枪斗棒的我忍了。你别想把我儿子带累到战场上！我的儿子是要跟他舅舅一样玉树凌风的！”

可惜黑黑的杜济往跟前一站，和父亲一大一小，如大熊带小熊，父子俩没有半点玉树凌风的姿态。

每每看得娘亲无语凝噎，嘴里就万分失望地嘟嚷：“明明小时候还带着几分文人气质的。”

杜济很小的时候，他的娘亲，他的爹爹就跟他说：“你有一个弟弟，跟你先后脚生出来，在都城呢。”

杜济知道都城他的舅舅家养着他的弟弟，据说那个弟弟聪慧非常。

杜济常常骄傲地想，武者里最厉害的是他爹，他跟着他爹学武。文人里面最厉害的是他舅舅，他弟弟跟着他舅舅习文。他和弟弟就是一武一文，武可定国，文可安邦。他将来是要像他爹一样守护边城的，当然也要守护他的弟弟。

杜济觉得自己是大才，立志要为国效力。

可是他娘语重心长地跟他说：“济儿啊，你要知道，凡大才者，若要得上位者看重，必得要端着架子，姿态高冷。便宜得来的东西再好别人也不会珍惜，反而是那些费尽心力得到手的才更值得人们去珍视。”

杜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真正“出才”之前，会跟皇家有交集。

更没想到有一天，皇上和蔼地放低姿态，将他领到一个外面看着像库房的大殿里，指着墙上的数枚兵器对他说道：“济儿，既然你好武爱兵，这满墙的兵器，且挑一个去吧。”

杜济看着满墙的各种兵器，恍然像看见了无数的各种类弄的追风破月枪。他已经见识到最好的兵器，然而一下子见到这么多还是第一次。

杜济仰着脸，脸上带着膜拜的神采。

这个孩子在看

到满墙的兵器时，眼睛里亮亮地像燃起了火焰。

“济儿可知道这些兵器如何锻造而来？”皇上看着他，悠然问道。

杜济摇摇头，双眼看着满墙的兵器，从未稍离片刻。于是，这些兵器怎条锻造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这个大殿里居然有这样精妙的兵器。

皇上悠然说道：“你的娘亲，曾经为我找到一个宝藏，这些兵器就是用宝藏中的治铁之术锻造的。”

居然是他的娘亲找到的宝藏？

杜济疑惑回头。他的娘亲可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

皇上笑了笑：“济儿，你可知道，咱们大骊朝有今天的繁荣，得益于你娘亲献给我的三大医馆，得益于你娘亲为我献的这个宝藏。得益于你娘亲和你爹在边城做的努力。”

杜济带着惊讶的自豪回视皇上。

三大医馆他是知道的，居然是他娘亲献的么？

“济儿，你娘亲和你爹，可曾提过，你还有一个弟弟？”

杜济点点头，非常诚实地：“说过。济儿已经见过了，苏沵很好，和舅舅很像。娘亲一直想要我像舅舅一样，做个玉树凌风的文人。可惜我像父亲，苏沵才像舅舅。”

皇上抚了抚额，说道：“济儿，你知道，你本不该姓杜。”

杜济依旧点点头，诚实有加地：“知道。爹爹常说，我本该姓赵。”

皇上：“……”

再抚了抚额，说道，“济儿，其实，你还有一个弟弟……”

杜济点点头，非常笃定地：“我知道。乔爷爷已经说过了，我娘亲怀的是双胞胎。有一个弟弟很正常。”

皇上：“……”

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你？跟你说正事儿呢，怎么总能话题？当初你爹死活不肯认祖归宗，只想做杜鸣，我不忍强逼他，也由着他了。好不容易骊家有了后，岂能……，这个熊孩子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