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璟换了个姿势，屈起长腿，似乎有些困倦似的，脑袋就搁在了膝盖上，恹恹地说：“便利店的牛奶，不如家里的好喝。”

“家里的牛奶是去牛场买来的，比一般的袋装牛奶要纯一些，回了津市，我去找几家这样的厂子，每日买最鲜的。”

温璟慢慢吐出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是就热衷这个味道，就是像抽烟喝酒一样，有时候瘾上来了，就想喝。”

“我知道。”

江时衍早就看出他这个毛病了，倘若今天高兴，他能一天不提牛奶，但遇到什么事，烦躁不安的时候，冰箱里拿出的冷牛奶冷咖啡，他能直接灌到肚子里，根本不是为了味道。

吃糖也是，心情不好总要去找糖，一次塞好几颗，糖进了嘴，好像立刻就能缓解什么。

这瘾和抽烟一样，超出了度就不是什么好事，怎么着都得戒一戒。

所以他今天才试着让他喝点别的，慢慢地把奶断了。

温璟支起头，无意识地捏着自己食指关节，“我之前和你说过，我小时候身体虚，老生病，我妈说我早产，总是给我喝些特别苦的补药，喝完后就给我一小杯牛奶，那时候觉得牛奶是天下最甜的东西了。”

他叹出一口气，“我倒是补起来了，我妈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她生出我后，身体一直就很虚，怎么治都没用，所以才拼命想让我好。九岁以后我不用喝药了，可我真希望我妈能再给我端来一碗苦药。”

“然后我就成天喝牛奶，我爸一开始不觉得什么，后来发现我喝得有点多，就不让阿姨给家里添牛奶了。”

温璟扯了下嘴角，“到现在都改不了这个习惯了，就像你爷爷说的，有时候不喝会心慌。”

江时衍抓着他的脚踝，猛的将人拖近，胳膊一圈，搂在了怀里，“所以不是和我怄气，也不是那个瑶瑶，你觉得我爷爷对你太好，你又愧疚了。”

温璟被他猜中了心思，张了张嘴，看着面前有些模糊的轮廓，又闭上了。

“如果我能跟你保证，爷爷知道以后，不会对你有任何不好的想法，你能不能轻松一些？”

“那你为什么不和爷爷说？”温璟问。

江时衍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轻叹道：“再等等……”

“等什么？”

温璟出口，话停在嘴边，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太咄咄逼人了。

年轻人尚且都需要时间接受和消化，别说古稀之年的老人了。

江时衍打小在爷爷身边长大，无法开口也是正常的，自己怎么能这样逼他。

他垂下眼帘，“对不起。”

江时衍在黑暗中，借着那点光亮拍了下他的脑袋，“谁让你和我道歉了？”

温璟被拍得歪了歪头，“说好了不凶人的，怎么还打人了。”

江时衍笑着揉了揉他长出不少的自来卷，毛茸茸的，手感很不错。

他揉了半晌，才敛了笑说：“我想等一切都稳定下来，等温氏走上正轨。”

江时衍的目光沉沉，“等你真的确定，愿意长久和我在一起的时候。”

温璟心跳一颤。

但他转念琢磨出一些别的意思，他想了想说：“你觉得我答应你，其实是没有考虑清楚，多半是冲动作祟，等公司恢复了，我再成熟一些，未必会坚持这份感情。对吗？”

江时衍没回答。

他在工作上老成持重，但在情场上和青瓜蛋子没什么区别。

坦白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对温璟有感情的，只知道等他想清楚的时候，已经只想霸占这个人了。

这么久以来他没什么套路，只是凭心而做。他想要什么，给他，他提什么要求，满足他。

江时衍感受着温璟一点点融化在他的掌心，终于有一天难搞的小狐狸彻底钻进了他的怀抱。

然而，一向稳操胜券的江大总裁竟然也会患得患失，他从除夕夜的欣喜中慢慢咂摸出味儿来，温璟本身就没有感情经验，对什么都懵懂模糊的，会不会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强势，让他错把依赖当成了喜欢。

江时衍没怕过什么，但他很担心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这意味着，等他的温宝真正成长起来，对一切都能够应对自如的时候，也许某一天会突然发现。

自己的心动，其实从未是喜欢。

他尽量放缓声线说：“温宝在我这里还是小朋友，心又总是很软，所以有时候会想，你对我的感情里，会不会掺杂了感动，或者是错觉…？”

昏暗的视线里，温璟一句话都没说，眼眸一点点黯然下去，他明白江时衍的意思，什么都懂。

他坐了半晌，只留下一句“你烦死了”。

就起身走人了。

“去哪里？”江时衍问了一句。

见人没理，在温璟出门前，江时衍紧追两步从身后把人抱住了。

他压在温璟肩窝，像吸猫那样，深深吸着他的脖颈，“跑去哪里……”

温璟偏了下头，在黑暗中没给出回应，半晌后他又咕哝了一句，“你烦死了，江时衍。”

“是是，我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