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元堂。

“倪姨娘请在这儿稍候，老太君年纪大了起身洗漱都得费些时刻。”

李嬷嬷说这话时语调没有一丝起伏，福身的角度好似用尺子量过一般，说完转身便进了屋内。

“有劳嬷嬷。”倪姷面上带着些不安，看着李嬷嬷的背影就连说话间都略有些颤抖。

白降只能等在院中，倪姷得站在廊下，连悄声说话的人都没有。

当初找那些个嬷嬷、老鸨上课时听闻这些大宅院中女人间的弯弯绕绕便已然觉得匪夷所思。

世家嫡庶尊卑分明，若不是遇到时傹这等逆子…..世家任庶子多有建树也是无法越过嫡子去的，偏偏世家大族的夫人们对于斗小妾，苛待庶子女感到乐此不疲。

在她看来，手里有银子，又有女人乐意帮忙应付男人，何苦把目光一直落于男人身上？

更可怕的是，这些个正室夫人在主君过身后竟好似变成了婆家同姓之人，把家族兴旺，传宗接代的担子放在自己肩上。

儿媳、孙媳生不生儿子又与她们何干？又不与她们姓，何必管这么多？

女子被男子为难一生，一转头又开始为难别的女子。

.......

“倪姨娘，老太君叫您进去。”

李嬷嬷敛着眉盯着倪姷，暗自腹诽着这女人真是沉得住气，站了整整半个多时辰，硬是脸色都不曾变。

神游天外着打发时间，倪姷站了这么久也不觉得无聊。

“是。”

微微垂首跟随李嬷嬷进入睦元堂正厅，来到厅中便直接肃拜于地。

“妾身倪氏，见过老夫人。”

“嗯，规矩倒是不错，抬起头来我瞧瞧。”时老太君声音略哑，低沉，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好似下头跪的也就是个可有可无之人，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是。”倪姷恭敬的抬起头，眸色清明地对上时老太君的目光。

时老太君身子微胖，鬓角发白，发髻是年老者常梳的大盘髻，眉眼淡漠，五蝠捧寿纹玄色抹额缀于额前，身穿缫丝提花云绫锦十二幅罗裙，配佛赤色绸绣桃花团寿镶貂皮夹马褂，瞧着的确不落时家老祖宗的派头。

“商贾之身。”

“是。”

瞧见这张脸时，时老太君眸光微闪，敛起了眉。若是方才她还不甚在意，如今怕是不能了。

美色惑人，自古如是。

女人生得太美，总归不是好事。

“听闻你虽嫁过人，却颇得我那孙儿宠爱？”这声音也不似方才那么平静了，语调坚硬，语带压迫。

听得这话，倪姷来了精神，这不就是那些话本子和嬷嬷嘴里的‘敲打’吗？

“妾....妾身.....老夫人这话妾身实在不敢接，妾身入时府目的不纯，却也只是为了求得都督庇佑，妾身在都督面前已然交待清楚。

事关都督，妾身...妾身也不知那些话现下能不能说予都督之外的第二人知晓？至于时老太君您说的得宠......妾身并非完璧，想必日后都督也不愿与妾身同房。

今早都督突然对妾身做出亲密之举，妾身也不敢不.....求老夫人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