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娟转身走向讲台的步伐比往常快了半拍,深紫色西装后襟沾着的粉笔灰簌簌飘落。
她用教鞭敲击黑板时,不锈钢长杆与绿色板面碰撞出刺耳鸣响:“不过课堂上顶撞师长,按校规要扣操行分。”
“老师,”谢妍仰起脸露出梨涡,声音甜得像浸了蜜,“请问什么叫顶撞老师?我只是如实地陈述客观事实而已,我说的东西都是有理有据的。”
“顶撞的字面意思是:用强硬的话反驳别人,通常指对长辈或上级。我的话强硬吗?我明明面带笑容,温柔地陈述我拒绝交出私人物品的理由。”
“你!你真是大逆不道!”
谢妍浅笑:“老师,大逆不道也不是这样用的。”
林美娟炸毛,刚准备继续和谢妍争论。
放学的铃声恰在此时炸响。
林美娟踉跄着扶住讲台,谢妍看见她后颈的粉底液被汗水冲出一道蜿蜒的沟壑,露出底下暗沉的老年斑。
回到办公室,林美娟踹开办公室铁门的瞬间,窗台上那盆蔫头耷脑的栀子花突然倾倒,浑浊的积水泼在她的手提包上。
她抓起教案本砸向文件柜,金属撞击声惊醒了正在打盹的教务主任,保温杯里泡发的枸杞黏在玻璃隔板上,像一摊凝固的血渍。
“小贱人跟她那个偷人生下私生子的妈一样下作!”她扯开衬衫最上方的珍珠纽扣,指甲在锁骨抓出三道红痕。
窗台上的廉政标语被她的怒吼掀起,正巧盖住墙上“师德标兵”的锦旗。
角落里批改作业的实习老师缩了缩脖子,钢笔尖在作文本上拉出长长的划痕。
林美娟抓起桌上的水晶镇纸——这是去年教师节学生父亲送的礼物——却在砸向垃圾桶时突然收力,改将半杯冷茶泼向谢妍的座位表。
褐色的茶水在谢妍名字上晕开时,她听见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咯吱声。
上周年级组长意味深长的眼神突然浮现在脑海:“小林啊,教育局今年特别重视谢妍这个孩子,她是我们县城难得一见的天才儿童,你过去了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呀!”
她猛地扯下丝巾,却把标签扯成两截,露出里面“MadeCha”的洗标。
“现在的女学生都该送少管所!”她踢翻废纸篓,自顾自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什么天才儿童,不过是一个没有家教的顽童,真是欠收拾!”
新来的数学老师弯腰帮忙捡拾时突然僵住,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口无遮拦的林美娟。
教务主任的佛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子滚过林美娟的高跟鞋。
办公室里面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林美娟在原地爆炸和发疯,这样的人和传闻中的高级教师简直天差地别。
“林老师,”楼下五年级的年级组长叩响门框,手里握着仍在水杯里的茶,“你这是怎么了?”
他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哪个孩子让你这么生气啊?”
“是谢妍这个小贱人!我说她年纪小不要用那么名贵的钢笔,她说我抢劫,还要报警!!!”
新来的数学老师保持着弯腰拾文件的姿势,指尖触到一张被揉皱的数学竞赛报名表——谢妍的名字旁赫然列着全市唯一满分战绩,而推荐人签名正是前任班主任李老师。
这个发现让她猛然抬头:“林老师,这个谢妍不是全市数学竞赛的第一名吗?你说她是没有家教的顽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