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冀州交津忆隆之
过了几日高澄收到贾思勰回信婉拒,言中有:
“古之圣农,践土知味;神农尝草,非踞九重而辨百谷;后稷教穑,岂凭玉阶以授耒耜?盖民间农事当求诸四体,若使入朝堂,则如临渊伐木、缘嶂求鱼、逆飙扬沙、负山转丸;若五谷莫辨、六畜不分,何以理稼穑?”
这反令高澄由衷佩服,只命人备齐各样桑麻谷种,再附百金相赠送。
不久,高欢诸子老师李同轨亡,命高澄在京物色人物。想到刁柔在迎使宴射的一番言论,加之以往也曾担任过诸弟老师,遂命崔季舒复征。
同时又征张雕武、李铉、石曜等入晋阳为诸弟师友。
直至六月,才得出空闲,调集千余人马前往洛阳运石。
高澄举着羽扇半遮烈阳,青衫玉带穿行于赤膀劳夫之间,巡视着碑文拓印。
侯景如今刚进河南大将军,大行台,斛律光凑近高澄跟前小声说道:
“大将军,如今既然到了洛阳,何不拜访一下河南大将军?”
“那瘸子见我素来不拜,反让我去拜访他?”
想起侯景那厮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一副桀骜之态,高澄既是烦厌,又是无奈:“不去。”
等到石碑全部拓印完毕,千余劳夫喊着号子将石碑架上滚木,开始缓缓前行。
平原坦途还好,只是行至河桥南城,不得不停驻下来,开始捆套石碑,依托人力抬运渡河桥。
高澄马蹄刚刚踏过河桥,就听后方惊慌叫喊:“快救人,快救人,有人落水了!”
旋即扯转缰绳回望,涛涛黄河白沫翻腾,浪头卷滚着几人已远。
传令兵急冲冲扑到马前:“禀大将军,河桥湿滑,连人带碑都跌进河里了!”
高澄紧扣着鞍头,目光扫过战战兢兢的运碑队列:
“传令,抬碑民夫皆以韧绳缠腰,在命兵士左右相护,稳定桥河。”
斛律光抹了把脸上的水珠:
“大将军,暴雨才过,河桥湿滑,桥身不稳,又有跨度,石碑落水在所难免,不如先驻南岸,调集民船......”
“那要等到何时?”话音未落便高澄被截断。
斛律光凝着高澄,只见他眸子死死盯着河桥,劳夫绑上麻绳后,喊着低沉的号子,再次抬起石碑艰难挪动。
“轰——”又一声闷雷炸响水面,西侧劳夫脚下打滑,整串人影如珠链崩断坠河。
守在两侧官兵立刻伸出长杆,但还是不及洪涛疾速。
“上午还是艳阳......”高澄望着天际彩虹,不由得怨了一句:“这样下去,也不知能运回多少石碑。”
斛律光默然望着河桥缓动的长龙,喉结滚动咽下叹息。
残阳尤热,等到最后一方石碑渡河清数,已是不足半数,而没入洪涛的汉子,却是百数。
“明月,安排人......给落水民夫烧点纸钱,再发些抚恤金。今夜就地扎营,五更天埋锅造饭,明日卯时准点开拔。”
高澄说完便翻入车驾倒头睡去。
冀州交津,高欢勒马于高坡之上,远远眺望着信都方向。
如今司马子如为冀州行事,执缰相随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