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强弩摧杆流星坠
南城楼上架设了一床新型强弩,是韦孝宽亲自改良,射程可达六百步,较寻常重弩多出半倍有余。
今日高欢临阵,正好拿他试弩。
韦孝宽指挥着守军调设方位,仰角矢锋直指高欢旗鼓,再与众人一起绞轴拉弦,啮齿吱呀作响。
绞弦绷紧后,随着一声:“放!”箭镝裂空长鸣。
段韶、秦姝同时瞥见寒光袭来,两人一左一右,一拽一推伏低避开弩箭之势,贴着将台边缘带着战鼓一齐倾倒。
箭铁交鸣,碗口粗的旗杆应声劈裂,除了高欢近身护卫,谁都不知高欢是否中弩。
韦孝宽见此场景,旋即高呼:“高欢中弩伏诛,高欢中弩伏诛......”
满城守军跟着齐呼,声震云霄。
城下东魏军一听,纷纷回首后望,只见中军将台上旌旗倾颓,战鼓沉寂。
前军开始犹疑不前,后队也跟着骚动,攻势顿时停了下来。
不知是谁率先调转枪头,转眼间,如潮的军阵开始往后急撤。
前阵斛律金见状,只好令下:“鸣金收兵。”
众人翻开虎椅,搀扶起高欢,却被他一把推开,踉跄正直身子,却望见步兵退潮卷起的滚滚尘烟。
“擂鼓!给本王擂鼓!继续攻城。”嘶吼声中满是不甘,说着奔身冲向旗鼓。
陈元康疾步上前扶住高欢手腕:“大王,旗倒不祥,不宜再攻!”手指向裂作两段的旗杆。
“且城墙上布有强弩,先撤吧!”
高欢此时才看到将台狼藉一侧,那劈裂旗杆犬牙交错,半卷残旗皱缩在地已经看不出来‘高’字,再望前方兵卒退潮,扬带的漫天尘沙,在他眼底化作抹不开的绝望。
明明再坚持这般攻势,就破城在望。奈何连番败阵,将心不稳,又疫症肆虐,军心颓靡。
即便明日再攻、后日再攻,又能否得胜?
忽觉胸口沉压,捂胸之际,喉间血腥溢出,一口鲜血直喷帅旗龙纹之上,似瞬间失了所有精神,颓然后倾。
“大王......大王......”陈元康,封子绘等亲信护卫纷纷涌上,拖着高欢开始后撤。
帐内,韩轨焦躁的来回踱步,斛律金被他晃得心烦意乱,不耐烦吼道:“你能不能消停会儿?晃得我眼晕。”
“你晕?我还晕呢!”韩轨不甘示弱的回怼一句,但还是坐回到胡凳之上。
烛火摇曳,映出每个人脸上阴郁。
徐之才摸着脉,脉相来去急数,却又时而断止,分明是促脉,不由唉叹一声。
“徐之才!”韩轨又猛地站起怒斥:“你倒是说句话啊,大王究竟如何?莫非也染了疫症?”
“大王并非染疫,”徐之才连连摇头,“乃是心郁积压,气结于胸。”
高欢恍惚间,看见了怀朔城门,奔跑过去转头一望,只见娄昭君翩然而过。
“昭君,昭君......”高欢伸手欲追,却飘来一团浓雾阻了视线。
再抬眼,尔朱荣端坐在正前,尔朱兆与贺拔三兄弟分立两侧,目似寒芒。
惊恐后退之际,又撞上一人,转身再看,竟是窦泰,只听他沉声一句:“看。”
高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是沙苑芦苇滩上,相继栽倒在血雾中的兵卒。
“斗了一辈子,终究斗不过黑獭,如今连一个韦孝宽,也斗不过。要我在,高王何至如此?”高昂话语豪迈,高乾站在他身侧,冷漠无语。
“敖曹!”高欢激动泪涌,却听高昂又说了一句:“可惜,我死了!”
“死了?!”此刻寒意直透骨髓,混沌中猛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