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斜斜掠过黛瓦，老李握着铜勺的手突然顿住。灶台上的翡翠白玉卷蒸腾起袅袅雾气，在雕花木窗棂间晕染出朦胧的光晕。这已是今晚第七位客人点这道招牌菜了。

\"小陈，三荤一素配黄酒。\"老李把写满字的酒单递给系着靛蓝围裙的姑娘，目光扫过角落那张总是摆着菊花茶的方桌。吴老师又在读《随园食单》，泛黄的纸页被镇纸压得平平展展。老李心里想着，吴老师每次来店里都安安静静的，只点些简单的饭菜。这时，小陈已将菜品端上桌，老李忍不住走到吴老师跟前。“吴老师，今天我们店新推出了黄山小炒和米粉肉，味道很不错，要不要尝尝？”吴老师抬起头，扶了扶眼镜，微笑着说：“行嘞，老李，就冲你这手艺我信得过。”

老李赶忙回厨房亲自下厨准备。不多会儿，冒着热气的黄山小炒和米粉肉就摆在了吴老师面前。吴老师先尝了口小炒，眼中顿时闪过惊喜，赞道：“这火候掌握得妙啊，食材搭配也新鲜。”接着又夹起一块米粉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后连连点头，“嗯，软糯入味，肥而不腻。”

周围的食客听到吴老师的夸赞，纷纷好奇地看向这边。老李站在一旁，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心想这两道新菜定会成为店里的热门菜品。

木楼梯传来吱呀声，穿香云纱旗袍的女子踏着细高跟进来。老李看到这女子，眼神瞬间变了，整个人像丢了魂儿似的。这女子如往常一样，径直走向靠窗的位置坐下，用那带着南方口音的语调说道：“老板，老样子，一份甲鱼烧牛鞭。”小陈应了一声便去下单。

老李却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吴老师疑惑地顺着老李的视线看去，心中暗自揣测这女子的身份。不多时，菜端了上去，女子优雅地吃起来。老李终于回过神来，走进厨房，透过传菜窗口偷偷看着女子。

吴老师吃完饭结账离开，店内的人渐渐少了。老李鼓起勇气走到女子桌前，结结巴巴地问：“姑娘，你为啥每次都只点这道菜呢？”女子轻轻放下筷子，抬头看着老李，眼里带着一丝神秘：“老板，实不相瞒，我本是美食杂志编辑，听闻你这儿这道菜最特别，所以每次来探店。不过现在看来，你这店其他菜品也不错，以后我可以多推荐推荐。”说完，女子付账离开，留下老李站在那儿，一脸恍然又有些失落。老李手里的抹布悬在半空——这张面孔他在梦里见过无数次。孙小姐坐下时，挂在腰间的珐琅怀表发出清脆声响，惊醒了趴在八仙桌打盹的老王头。

\"老李，听说你这儿的翡翠白玉卷...\"孙敏话音未落，后厨突然传来陶瓮碎裂的声响。曹姐端着青瓷碗冲出来，发髻歪在耳际：\"死老头子又把酵母糟蹋了！\"

老李转身走向灶台，指尖触到冰凉的青砖。三十年前父亲也是这样站在晨雾里揉面团，手背上的烫伤疤痕在蒸汽中若隐若现。\"孙小姐尝尝新腌的雪里蕻。\"他把浸着琥珀色酱汁的玻璃罐推过去，\"配黄酒最解腻。\"

暮色渐浓时，孙敏的珍珠耳坠映着暖黄灯光，像两颗欲滴的泪。她忽然抓住老李的手腕：\"这味道...我在故宫看到过！光绪年间的宴席膳单上有翡翠白玉卷的名字！\"老李的心猛地一揪，他没想到孙小姐竟说出这样的话。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孙小姐，其实我……”但话到嘴边又咽下。

孙小姐好奇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老李深吸一口气，低声说：“我祖上曾在宫里当过御厨，这翡翠白玉卷的方子是祖上传下来的。”

孙小姐眼睛一亮：“原来如此，难怪这般正宗。”

老李苦笑一下：“只是如今时代变了，我守着这家小店，靠着这些老祖宗的手艺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