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王振离开,朱予焕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宫,她点上前些时候送来的熏香,将麓川的事情和怀恩大致说明了一番,这才道:“陛下让王振来询问我的意思,其实心中已经同意了王振提出来的法子,无非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进一步的佐证罢了。看他跑前跑后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当真是心怀家国天下。”
朱予焕是朱祁镇可以信任的人中对军务、农务、政务都比较了解的人,她本人又有经商的履历,朱祁镇自然而然地想要得到朱予焕的肯定,以此来保证自己这个皇帝的决策不会出问题,保持“英明”的帝王形象。
至于王振会不会两头骗,朱予焕料定他也没这个胆量,毕竟朱祁镇和朱予焕每日都会见面,只要两人稍微一对,便能拆穿王振的谎言。加之这件事明面上来看确实不是什么坏事,只有具体操作才能改变这件事的性质,王振实在是没有两头骗的必要。
怀恩明白朱予焕的意思,道:“王振如此主动,想必是有机会从中获利……在国事上谋取私利,只怕于大局不利,殿下以为……?”
按照他的揣测,王振借着征讨麓川的事情提出与瓦剌互市,本就有几分资敌的意思,说不定是和边境的官员联系在一起,和瓦剌人有私下的来往,正好以此来让自己从中牟利,明面上却好像是为国出力,说不定还能搏几分美名。
朱予焕看着袅袅升起的细烟,一手托腮,道:“只要陛下有所需要,今日杀了一个王振,明日还会有李振、宋振,永远杀不尽。且他如今正是得力的时候,秋后算账也未免太早了一些。”
说到底,朱祁镇需要的是一条和自己上下一心、又能适时背锅的狗,不是王振也会有别人。朱予焕想搞掉王振不算是什么难事,但万一换上来的那个连王振都不如,朱予焕只会更加呕心。
至少王振还算是听话的那一号,目前也没有到放肆作死的阶段。
想到这里,朱予焕微微侧头看向怀恩,笑眯眯地说道:“怀恩,你说是聪明的敌人好,还是蠢钝的敌人好?”
怀恩和她对视一眼,从她那双一如既往明澈的双眼中看到了一点寒光,他答道:“怀恩明白了。”
“对了,给石亨去一封信,我有事想要问他,和镇守太监相关的。”
怀恩心下立刻了然,朱予焕这是怀疑有镇守太监和王振勾结成奸,在暗中谋划私利。
朱予焕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京城是待不下去了。”
怀恩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很快领会了朱予焕的意思,道:“王振担忧殿下会戳穿他,所以想要将殿下‘赶’出京城?”
“是啊……”朱予焕揉了揉太阳穴,道:“好不容易送走了奶奶,王振当然该调准矛头指向我了,他可没有孙家那样大的胆子直接出手,无非是用一些间接的手段让我离京。”
怀恩答道:“征讨麓川便是最好的时机,殿下本就有监军的经历,且皇爷对官员不够信赖,又不便亲自出征,自然是要委派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随军出征。”
朱予焕微微一笑,道:“时势罢了。”